尤三姐给她吓了一跳,问:“为何要找这个人?”
闫欣在她耳旁小声道:“因为现在徐致才是比较好找的人。”
尤三姐不解。
“临渊已经派人去办了,我们等他消息再做决定吧。”
闫欣觉得以尤乾陵的性子,必定会死磕在国子监内发生的案子上。他会先封锁了国子监,天音阁和虞记书店,一个个去把嫌犯的线索找出来。
但这种步步紧逼的方式,会让对方更加歇斯底里。
在不知道对方身份,无法作出有效防范的时候,这种做法太极端了。
所以她想用和尤乾陵完全不同的方法来找人。
而恰好,这位凶手擅用的手法她还算了解。尤其是天音阁的案子她几乎感觉到了自己和凶手之间就差一层模糊的隔层。
只要用对了方法,撕开隔层,她可以直面凶手,将他掌控住。
再看现在的情况——从半个月前到天音阁两起案子可以看得出来,凶手主要杀人现场已经转移出国子监了。
即便人在国子监内,证据也不在。
她想先从人开始。
能用熊天那种技术的人究竟是谁?如何用?
尤三姐想起天音阁那个案子就心底发怵,拽着闫欣忧心道:“太危险了,万一……”
闫欣以为她又在担心尤乾陵,便解释说:“郡爷带着锦衣卫到时候在明处查天音阁案相关的线索,跟着他的人很多。而我跟着徐大人在暗处查徐致的线索。”
尤三姐听她说暗处,稍微放松了些,问:“真的?”
闫欣点头。
“明日开始,整个盛京的人都会盯着郡爷。我跟着徐大人找人会方便不少。”
尤三姐听明白她没理解自己的担心,低声问。
“我想知道的是你会不会有危险?”
闫欣觉得查案危险是无法避免的:“不怕,徐大人很可靠。”而且她有防身的本事,这就是她要带惊偶的原因。
尤三姐只得又将徐臻带回了她的院子里,尤乾陵不在,她也不想着回避了,便将伺候的下人遣出了院子,自己陪着闫欣问话。
尤乾陵刚到仪事厅那边,便接到了闫欣那边的消息。
尤府货真价值的侍从悄声耳语了片刻,问:“要派人盯着吗?”
尤乾陵摇头:“算了。外面多派人看着点,元硕带了多少人走?”
那侍从应道:“千户大人说这儿需要人守着,他就带了五六个人,回锦衣卫去调人了。”
“……也好。”尤乾陵迟疑了片刻,说:“把该抓的人全都给本王收诏狱里去,看谁还敢给本王扣帽子。”
侍从陪着笑了两声,又问:“还有,千户大人临走前让小的跟在您身侧保护,还说要是有什么意外,小的要发信给张千户。”
尤乾陵这会才想起来,张朝一个月前就被自己派出去假装追捕闫欣那个女店主的马甲了,起初还传点消息回来,最近却是只字片语都没有。
“嗯,”他犹豫了片刻,脑中闪过个念头,又说:“那你现在就给张朝发个信,让他抽空回来一下。”
侍从当即退了出去。
尤乾陵在门口站了一会后才迈过了门槛。
许久不见的尤灵蕴竟也在府中,他和景氏一左一右围着邱韦,一口一个老师正叫的欢。
邱韦在朝中的学生很多,尤灵蕴是最没建树的一个。而景氏是长公主身边的人,邱韦特别喜欢她。
于是尤乾陵便看到邱韦含笑地细听着景氏嘘寒问暖,尤灵蕴一开口,他就脸色沉了下去,仿佛很不高兴他的插嘴。
尤灵蕴一脸‘对不起,我太多余了’的生无可恋,一抬头见到尤乾陵,忽然眉开眼笑起来。
“哟,日理万机的平南郡王来了。”
邱韦立刻收了面上和煦的笑,看向尤乾陵作势要起身。
尤乾陵大步迈过去,说:“老师,咱们多余的客套都免了吧,直接说正事?”
邱韦一顿,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景氏。景氏那边已经起来了,她过来扶着邱韦的胳膊,说:“我啊,去看看给你们准备的点心。老师爱吃的东西我一定要亲自准备。”
邱韦哎哎了两声,又往尤灵蕴那边看了一眼。
似乎想将尤灵蕴撵走。
尤乾陵却道:“叔父不是外人。办案还要叔父帮衬我一把。”
尤乾陵在一边落座,先开口道:“老师,实不相瞒,今早圣上让赵指挥使给我传令了。”
邱韦无奈地大叹了口气。
“还是躲不过啊。”
堂上安静片刻,邱韦问道:“天音阁的案子为何要和国子监扯上关系?万一不是……”
尤乾陵小声打断了他,说:“天音阁身亡的是国子监学生这只是其一。另外还有两点,一是在现场出现一圈千金丝,那是熊天的遗物。二是死者同样是这次要送到工部的实习学生。事不过三,说明这案子就是在针对国子监和工部。”
邱韦面色被他说得僵住了
尤乾陵也不跟他绕弯子了。
“根据现在的线索,凶手无疑是潜藏在国子监中,伺机为三年前祭天台下压着的那些人报仇而来。老师,不管这个人是谁,有多大的才能,他一旦杀人了就不能姑息。”
邱韦被他说的抬起头。
“可这不是没有证据吗?我的学生……我相信他们。”
尤乾陵沉默地看了邱韦,他忽然不想再做多余的劝导了。
人就是这样,没有眼见为实之前,都会拿幻想当作事实。
他收了自己那点好心,淡漠说:“老师,上回去国子监的时候我同您说的话,现在我再问您一次。类似昨晚的命案,真的只有袁逊和白季两起吗?”
别院内。
这会马上要到午时,尤三姐做事很是细致,想到一会他们之间的谈话大约会很长,便主张让人先给他们上好餐食。
等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她才招呼了徐臻和闫欣一起座下。
尤三姐客气道:“尤府日常吃得清淡,不知道合不合徐大人口味。”
徐臻在礼部就职,平时各种官场礼仪就要比寻常人家多出一倍。自从入了礼部当值之后,这还是他头一次在别人家跟着人家小姐一块吃饭还能开口说话的。
徐臻十分拘谨,讷讷地回道:“吃得惯,吃得惯。”
闫欣却道:“吃不惯也凑合吧。来说正事,徐致失踪前,徐大人多久没见到他了?”
虽然直接,但比起尤三姐的家常客套,这个人更让徐臻不适应。
徐臻回忆道。
“徐致小我三岁,我入礼部的时候他还在老家学堂上学。进京求学的事家里一直没跟我说。”
闫欣发现徐臻是真的说话说不到重点上,理解也差些意思。
这个性子和她记忆中有一个人特别像。
她努力地理解了他话中的意思,确认道。
“也就是说他失踪前,你们实际上没见过面。”
徐臻更正道:“见过一次,就是他给我引荐他那位朋友那一次。”
那次对徐臻来说,实际上是个不怎么高兴的重逢。他在礼部当值的事,徐致一直知道,但他来盛京后却从没有找过自己。
只有在用得上自己的时候才想起自己这个兄长。
哪个当兄长的会高兴。
“他从小聪慧,大概还是看不上我这个帮不上忙的兄长。”徐臻吐了口气,一脸受伤。
尤乾陵问起关于徐致朋友的事,徐臻心里边有点儿委屈,也有点儿害怕,委屈的是徐致自小不管什么事都不爱同自己说。
害怕的也是他什么事都不爱跟自己说。
他究竟想什么?非用这种恩断义绝的方式同他割裂。
“所以,他给你写信实际上是一件非常反常的事。”闫欣说。
徐臻低声嗯了一声,喉咙底带了一点鼻音,口中清香的饭菜有些食不知味。
“他一开始给我写信的时候,我没当回事。”
闫欣和尤三姐几乎同时停下了手上的筷子。
尤三姐瞪大了眼。
“徐致不止给你写一封信?”
闫欣:“都在哪,全给我看看。”
徐臻给她俩异口同声的话给惊了下,支吾了一会说:“在,都在我住处。”
闫欣吓了一跳,说:“住哪里。现在去拿!”
尤三姐拉住一惊一乍的闫欣,低声说:“别着急。徐大人前面说了,他一走可能就再也来不了尤府了。”
徐臻有些无措地说:“那……等下我回去就拿出来?”
闫欣点头。
“一会我跟你一块去。你继续说,徐致是个什么样的人?”
徐臻以为她只是随行,便点头说了声麻烦你了,接着说:“要问徐致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跟我长得不像,我天生随我爹,长得魁梧粗壮,他随我娘,斯文秀致。不过我们家的人脾气都很好。”
这点倒是之前他们了解到的徐致对上了。
徐臻低声说:“他从小做事细致,学东西也比我快,人也很讨喜,我听说他失踪之后,国子监的学生老师都在帮忙找他。而我都快被扫地出门了。他人缘也比我好。”
尤三姐生出了些好奇,问闫欣。
“都说字迹能看出人性,信在你手上吗?我也想看看。”
方才在外不方便,她先收起来。这会听尤三姐提起,便拿出来。
徐臻一下子紧张起来。
闫欣看出他还是对自己不放心,便说:“徐大人,我知道你不信我。我也不强求你一下子就改变自己的想法,但是呢,为了之后我们办事顺畅一些,你最好试着信我一点,或者觉得我需要做什么来取信你,都告诉我。”
徐臻万没想到这尤府里还有说话做事如此直接的人,当下招架不住,露出些许尴尬,讷讷连应了两声,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闫欣一直觉得人之所以会产生信任是从相处中来的,他们现在不过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得看后续来日方长。
她随意地打开信,一眼看到上面的字迹,忽然一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一个模糊的人影立刻在她脑海中明晃晃地出现了。
她认得这个笔迹。
“写这封信的人,是徐致?”
徐臻疑惑地点头。
“有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