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欣感兴趣地问:“那……”
元硕直接领会了那后面未出口的话,压低了声音朝闫欣说:“前几天赵谦被圣上叫进御书房里训了一顿,出来的时候脸色黑如锅底。据说派人寻过我们郡爷。”
恰好尤乾陵因为闫欣把自己饿成鬼耽搁在了尤府,没空搭理他。
这不三催四请了许久,好不容易今日尤乾陵要去了,又撞上了尤三姐受邀进宫的事。
尤乾陵这时候才说:“你收的人,我又不知情。”
闫欣斜眼瞅他,心说这人说得事不关己,实际上手底下的人干了些什么,他哪有不知之理。
元硕说:“现在青楼,教坊司的生意一落千丈,许多人家都不轻易用香了。不过天音阁和越秀楼已经有过会跳飞天舞的舞姬在的传闻,客人不减反增。”
做生意谈事都需要这种声色场所,富贵不差钱的人家自然要挑更安全的地方。当然,其中也有不少因好奇心思前去一探究竟。
至于有没有心怀不轨之人,不得而知。
反正阿迷人不在那,是不是有人心思不纯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不过这么闹下去,飞天舞谱子的效用应该马上就要起来了。对他们来说,有利无害。
生辰宴一通操作的效果眼看着要就发挥出来了。闫欣却看尤乾陵似乎也没有特别高兴的模样,便问:“郡爷在想什么?”
尤乾陵往她这边侧了下,说:“在想祭天台年底祭礼的事。”
闫欣吃瓜的动作一顿,转头迎向尤乾陵,意味深长地问:“郡爷有什么烦恼,需要我等为您解忧?”
兜兜转转,终于让她牵扯上祭天台的事。
闫欣在祭天台相关的事上尤其用心,连带对尤乾陵的态度都好了不少。
尤乾陵瞧了她一眼,放下了手上端着装模作样的茶杯,说:“你想去?”
闫欣嗅到了一丝试探的味道。
不过让尤乾陵知道对她来说不是坏事。
“想去。”
尤乾陵问:“查点什么?”
闫欣理直气壮地说:“世间哪个工匠不想去祭天台看看,那可都是绝代的工艺。”
尤乾陵喃喃道:“我记得徐致来盛京的原因便是想替他爹收尸,你不会想去挖坟吧。”
“那多不好,”闫欣含糊了几个字,忽然敛了脸上的神色,说,“挖坟不要尸,还挖什么。”
元硕对他们这大逆不道的话题实在是听不下去,插嘴说:“青天白日的,说点人话哈。”
尤乾陵低低地笑了两声,倒是将话题转了回去。
“我离开东宫那日,太子在圣上面前提到了年底守祭的事。”
尤乾陵事后回头琢磨许久。
他觉得早前朱简在圣上面前提到为期一周祭礼的事绝对不是空口白话,倘若只是为了试探自己,实际就是提一嘴的事,他犯不着非要在圣上面前说。
当时他以为圣上已经把事情给搪塞过去就算过了。仔细一想,朱简那时候没追着自己,像是只提醒圣上有这么回事似的。
“朱简可能意识到我利用飞天舞拖他下水,也想拖我下水一回。”
元硕似乎想起了什么,道:“您的意思是,年底大祭前太子会想办法让您代替他进祭天台守祭?”
尤乾陵确实在想这种可能。
就目前来看,东宫和锦衣卫联手查案的事,会遇上诸多阻挠。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短时间不可能结束,这要是持续到年底去了……或者中间出点什么差错,会让自己代替太子进天机阁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现在想来,拿飞天舞跟太子做交易,似乎有些不妥。
闫欣好奇问道:“守祭是什么?”
元硕耐心给她解释说:“就是每年十一月十五,祭天台落顶那日开始,会有为期一周在天机阁吃斋守祭的日子。每年都会让皇室之人带朝中重臣子女入天机阁阁底守灵。”
说守灵闫欣就明白了。
当年天机阁塌陷,在天机阁底发现了九具尸体,之后那九具尸体也不知为何缘由并没有从阁底搬出来,而是就地掩埋。塌陷的地方封死之后,也没有人能再去探查究竟。
闫欣查了三年,最后也只探查到每年在祭天台祭祀之前,都会有大量的偃偶或者人偶被送进天机阁底。
俗称献祭。
闫欣托瞿青曾经送过不少自己的偃偶进去,原以为以自己的技术,起码能从里面带出一点蛛丝马迹来。然而每次瞿青都无功而返。后来闫欣才猜测,在天机阁底大约有机关在,而且机关严防死守,要入内十分费人。
她做的偃偶不是针对各种机关而做,没办法突破也合情合理。
这也是为何她非要进一趟天机阁里,看看那里面究竟藏了什么的根由。
尤乾陵问。
“瞿青没跟你说过守祭的事吗?”
闫欣回道:“说起过。”
她那时候一门心思想要混进去,瞿青告诫他守祭祭天台看守比以往多上一倍,进去的人期间即便是出了什么意外也不让出来。
这规矩闫欣看不懂,瞿青也不明缘由,不过总的来说需要大量偃偶倒是比人混进去容易也安全许多,所以他们退而求其次了三年。
也就是说,倘若尤乾陵被选上了,那他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进天机阁了?
闫欣认真道:“郡爷,倘若您要去的话,我能跟您去吗?”
短短的一番话,闫欣追问了两次。看得出来,她是认真的。
尤乾陵原先还对这事有些抵触,这会也被闫欣的殷勤感染地生出了些许兴致,他问道:“这么想去?倒也不是不行。”
元硕比这两人思虑要多一些。
“属下听说前几年守祭死过人,那一年都说是天机阁底的怨灵给拖下去的。朝中虽然消息压得厉害,只露出些许零星的风声,说是被拿去献祭的内定人选而已。”
也就是说也许真是人祭。
闫欣兴趣更深了。
“那不是更要有人护着郡爷了。干脆我替郡爷去。”
尤乾陵却道:“不,若真是如此。圣上就不会让我去。”
毕竟他还有一条不能破的底线——长公主的遗子不能死。
更何况,守祭的人选还是圣上卿定的。
要是他真去挖坟挖出点东西……朱明礼会是什么表情?
闫欣却是一门心思想去,道:“那能想办法让我代替哪个人去吗?”
元硕实在是不明白这要命的地方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人上赶着要进去瞧一瞧。这人做起死来,也当真的离谱。
尤乾陵忽然没头没尾地说:“……这么说来,去挖坟确实比较有意思。”那对父子俩最后一定会气到升天。
那光景想想都美妙至极。
元硕:“两位爷,那里是祭天台,不是谁家祖坟。”
当然,这对尤乾陵来说也就只是句玩笑。
一切还都是未定之数。
可就在尤三姐进宫第二日,尤桂带着不好的消息回府里了。
尤乾陵原本清早就准备出门去北镇抚司,刚从主屋那边出来,就见尤桂朝他这边匆匆过来,急急忙忙地喊了他一声。
“郡爷,稍等。”
正在门口候着他的元硕先是愣了下,下意识往尤乾陵那边看了一眼。
尤乾陵直觉是尤三姐有事找自己,便大步上去问:“三姐带消息回来了?”
尤桂面色紧张,闻声正要开口,尤乾陵抬手止住了她。他朝元硕低声道:“带她去阁楼那边等我。”
元硕一听就知道他这又是不准备去坐班了,于是道:“爷,您好久没过去了。”天天让副指挥使给他代班,也实在是不像话。
尤乾陵道:“北镇抚司没我不会倒,宫里消息我若是没及时处理,就不好说了。”
这借口听着相当有诚意,元硕只得带着尤桂往阁楼去了。
闫欣这会正在给许久不见的笑偶保养。偃偶这玩意,和寻常工具没两样,需要隔三差五保养换丝打油,让机关尽量保持最完好的状态。
笑偶先前一直被尤乾陵丢在北镇抚司那间屋的某个角落里,放得各处机关都要生锈了。元硕给她送回来时,她当场检查了一遍,发现大部分千金丝都要换,关节打油也挽救不回来的地方要重做关节,是个相当大的工程。
她一边骂尤乾陵一边削木头,听到上楼的脚步声下意识抬头,看到竟然是尤桂,愣了一下。
尤桂平时稳重,但在尤府还算放松。像今日这么全身紧绷的状态闫欣还是头一次见到。
莫不是尤府出事了?她想起尤三姐好似昨日被接进宫了。
“三姐怎么了?”闫欣起身紧张地问。
尤桂说:“三小姐暂时回不来,特意清早让我带消息回来了。”
闫欣记得尤三姐走之前只说进宫几天,她只是个普通的官家小姐,没什么特别的身份在后宫时间久了不合规矩,圣上虽然从不插手后宫,但这种不合规矩的事出现了也会询问一番。
况且尤三姐怎么也是尤乾陵的人。
莫不是圣上发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