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个份上,闫欣知道尤乾陵已经说通了。她大松了口气,心想这人以前好像没这么难搞,之前明明自己三两句话他就不管自己了。
她是不是该考虑一下自己想办法解决问题了?
马车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在盛京一家名叫玉溪茶坊的茶肆门口停下。
赶车的锦衣卫掀开帘子朝尤乾陵恭敬道:“郡爷,到了。”
尤乾陵闷声起来,就着掀开的帘子下去。闫欣紧跟其后,没想到下马车时,尤乾陵朝她伸手。
闫欣之前下马车时,只有元硕给专门扶她下马车,张朝跑得比兔子还快。尤乾陵则是惯常站在一边,盯着她自己下来,然后才转身进去。
这是不让她下来的意思吗?
尤乾陵催促说:“快下来。”
闫欣忐忑地借着他的手下来,狐疑地看他,说:“我下马车不会脸着地的。”
一旁的锦衣卫闻声没控制住笑了出来,说:“表小姐,郡爷只是看重您,不是怕您摔着。”
尤乾陵丢下一句多嘴,转身进了茶肆。
和尤灵蕴有约的人是云长青的长兄,名唤云天奇,字晚之,已年过而立,已有家眷。
云家家中几乎大部分子弟在各自领域都很出色,家中几乎涉猎了朝政中的所有领域,云天奇在其中不算出色。
他在督察院中任西南督查御史,此次进盛京是跟随西南侯次子为太子庆生,以及护送西南侯长女陈浅入京。
原定计划生辰宴过后几日便要启程回西南。
但生辰宴之后,西南侯小侯爷称身感不适,一直由宫中御医调养身体,暂住在太子为他准备的东宫偏殿里,这一住这小侯爷就不想走了。
不仅不走,还成天在盛京当中溜猫逗狗,闹出了不少笑话。
云天奇原本就为了监督小侯爷才跟来,想着完事了赶紧回西南去。谁知道碰上这档子事,见太子殿下成天忙得神龙不见首尾,他没面子也没立场去找殿下,却知道西南侯和尤府有些交情,便约了尤灵蕴,希望这位锦衣卫指挥使能帮忙劝小侯爷收收心。
闫欣很奇怪,她在东宫时曾听太子说过,这位西南侯小侯爷和尤乾陵的关系不错,云家的御史大人为何不找尤乾陵,反而退而求其次去找和小侯爷差了一个辈分的尤灵蕴。
尤乾陵用一个饱含深意的冷笑回答了他。
——闫欣会意了。
这朝中大部分官宦子弟就没几个和平南郡王关系好,会主动找他才怪。
尤乾陵也不是上赶着想和云家碰面的人,他一直都秉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这次会代替尤灵蕴来这,其实也是为了自己。
闫欣原本确实是想自己查——可云家作风谨慎,不是她想见就能见到,还是得自己找机会。
像尤灵蕴提供的机会可遇不可求。当然,确实还是有尤乾陵在场才适合。
尤乾陵大跨步进门。里面的伙计和掌柜纷纷一愣,掌柜急忙给伙计使了个眼色,自己从柜台里面绕出来迎上来。
“郡爷,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尤乾陵扫了一眼匆匆往后厨走的伙计,扬声道:“叫你的人回来,今日不用特意为本王备菜,本王是来见人的。”
掌柜跟在他一边,会意道:“那小的给您带路,不知见是哪位大人。”
“云大人。”尤乾陵往楼上抬了一眼,说,“应该来了吧。”
掌柜微微一愣,疑惑道:“云大人?今日好像来我茶肆的云大人有三位,不知道是哪位。”
尤乾陵皱眉,脸色立马不好了。
正常情况之下,有邀约之人在入店之后,自会提前交代店家自己要请来的客人是哪位,好让店家在接到客人之后直接将人引过去。
这种情况分明就是客人没到,或者是客人压根没给店家交代。
这是很失礼的行为,云家作为世家,不可能犯下这种错误——除非对方是故意的。
尤乾陵这会有些庆幸是自己来了。
倘若是尤灵蕴来了,碍于对方在朝中的地位,以及西南侯同他的关系,必定会硬吃下这个暗亏。
可他不是尤灵蕴,全无自己吃亏的道理。
他当即准备转身,忽听跟着他的闫欣跨出一步,暗暗拦住他的去路,自作主张同店家说:“那劳烦掌柜为郡爷开个间。”
尤乾陵没有作声,只给了个往上看的眼神。
掌柜看尤乾陵的脸色不好,立马让伙计去办了。他战战兢兢地一边引尤乾陵往雅间走一边低声道:“今日店内刚到了一批西域送来的茶,味道不一般,小的斗胆请两位尝尝。若是合心意,便送一些到尤府给三小姐看看?”
尤乾陵哼了一声,倒是给了面子。
掌柜擦着脸颊上的汗,侧了一眼跟着尤乾陵的人,发现对方不是平日跟随这位郡爷的锦衣卫大人,便意外地多看了两眼,问:“这位大人,可是新上任的?”
为了随时能跟上尤乾陵,闫欣最近都是尤府侍卫的装扮,闻言客气道:“小的是尤府下人。”
尤乾陵忽然回头说了一句。
“他是本王身边的人,给我认清楚了,日后稍有怠慢,就是看不起本王。”
掌柜瞪大了眼睛,紧接着立刻陪着笑大声道。
“是是,都是店里尊贵的大人。”
闫欣寻思着她自己也不可能会来这种地方——太有品味了,和她不是一个路数。坐在这种和自己格格不入的地方,她都不知道该摆什么姿势比较像样。
尤乾陵进隔间后,见她盯着那放置在塌上的小茶几猛瞧,却不落座,便说:“想怎么坐就怎么坐,没外人。”
闫欣道:“现在没人,一会就难说了。”
尤乾陵知道她这一手是不想今日白走一趟。今日的约是对方邀的,急的也是对方。这店家看着也不敢得罪尤乾陵,自然会上心些,只要见着某位姓云的大人了,自然就会将人往他们这边引。
茶肆掌柜果真很是懂事,两人刚落座,他便亲自带着人将各式各样的茶点茶具都端了上来,点炉煮水,扇火观茶,殷勤地泡好了浓香茶水,才道:“小的去门口给爷候着,若是有云大人来寻,我便将人带过来见您。”
尤乾陵颔首,挥手让人退下。
闫欣见人带上了隔间的帘子,说:“我觉着这事有些奇怪,可能中间有什么误会。”
尤乾陵道:“你认为是我误会人家了?”
闫欣嗯了声说:“照指挥使大人先前说,是人家有事央求自己,还是急事。若只是在态度上有些不妥还说得过去。可避而不见却不合常理。”
尤乾陵品了一口茶,只觉得这茶入口清甜,确实让人心神舒畅了不少,便将茶杯往闫欣那推过去。
这段日子被尤乾陵管着,闫欣已经习惯了这人吃一口,会将自己觉得好吃的东西一并往自己这边推,便顺势接过来喝了一口。
尤乾陵慌了一下,抬手想阻止这人主角喝他喝过的茶,道:“哎……”
她却是动作极快地给自己灌了一整杯,双眼一亮,眯着眼说:“好喝。……怎么了?”
“没什么……”尤乾陵暗自记下一会让店家打包些,接着说:“照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这次让他头疼的那位西南侯次子的脾性。”
闫欣上回就听说了一次,可在东宫待了五天,她愣是完全没见着这么一号人,便好奇问:“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尤乾陵往她脸上歪过去一眼,说:“不是说只对云家人有兴趣吗?”
闫欣说:“上回听太子提起他似乎和您关系不错,跟您走一道的人,想知道一些不是应该的吗?”
原来是因为他。
尤乾陵接受了她这个解释,便点头说:“西南侯是大魏边关守将,管辖西南郡,功勋高有爵位,且品级地位和有属地的王爷一样,这个你知道的吧。”
闫欣点头。
西南侯战功显赫,曾经击退西域诸国联军入侵一直是大魏最引以为傲的事迹,据说当年长公主力排众议带着朝廷的粮饷亲自去前线稳定军心,稳固了朝廷和西南郡之间的关系。
这两件事几乎都是合并在一起出现在大魏人的口中。因此闫欣从太子口中听到两者之间关系不错的话丝毫没怀疑。
“西南侯膝下有两子一女,长子在对抗西域军时受了重伤,无法行走。因此西南侯的爵位承袭就落在了次子身上。”
闫欣下意识以为该不会这又是个老套的兄弟二人因此生出嫌弃的故事吧。
谁想尤乾陵却说:“长子自小就被西南侯当着继承人教着长大,事事爱出头,极其护犊子。而次子性情乖张凶悍,又是幼子,母亲宠溺,养得很任性。放荡不羁放在他身上都算好听了。”
“他能搁下一整个西南,跑来盛京就为了给太子生辰我一点都不意外。”
闫欣心想这大户人家的儿子也是不好当,干点什么都不能自由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