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乾陵不知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那位御史大人着急回去。他难得出来必定不愿意这么快就走,找谁劝都没用。”
闫欣想着这位小侯爷心性有些孩子气。但这么一来,那位御史大人被小侯爷使法子来不了的话,那他们这一趟不是白走了吗?
她现在是特别理解御史大人,人家不急,她急啊。
总有人我行我素,不管不顾他人。
“您知道小侯爷住哪么?”她问。
尤乾陵:“你想去找他啊,劝你别。”
闫欣看尤乾陵的悠然态度和先前发小脾气的模样不同,是真心劝她。
她寻思着自己也不至于如此托大,觉得那小侯爷能听自己一言。
“小侯爷有自己的性情,他人劝若是有用,那位云大人不至于要去求人。”
还是这么理智。尤乾陵看她,明白了她的目标根本不是小侯爷,而是那位御史大人。
“那更不行了。我什么身份,在这等小侯爷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还让我上赶着去找人家。”
闫欣心说他不去那不是更好吗?当即道。
“我去就好了。正好我一个人尤府下人,去跟人家说他们好大的胆子放平南郡王的鸽子,吓吓他们。说不定人家还会羞愧难当。”
尤乾陵呵笑了声。
愧难说,羞辱的羞倒是肯定有了。
云家不是什么落魄人家,不至于对一个尤府的下人为这点事感恩戴德。但恰恰是这种清贵的人家,让他们记恨比记恩容易。
尤乾陵见她眼珠子转就知道没好事,正要严词阻止,却听到门外传来了一个破锣嗓子大喊自己的大名。
“临渊!尤临渊!快给小爷出来。”
闫欣真满心盘算,乍然听到这把声音,先是一愣,随即视线转到尤乾陵脸上。
尤乾陵示意她起身,小声说:“一会站着别吱声。西南侯的小侯爷虽不是什么心眼多的人,但见多心眼多的人总有些经验,就能看出你在盘算什么。”
闫欣站直,跟在他身后,也小声说:“我也没对他盘算什么啊。”
尤乾陵:“……盘算那位御史大人也不行。”
不等他们俩再说些什么,隔间的帘子便被人从外面给撞了进来,发出珠子碰撞的噼啪声。
尤乾陵先抬头,闫欣也跟着抬头看过去。
进来的是个面色黝黑,长相偏野性些,身形精瘦的少年郎。他浑身饱含着浑然而成的张扬肆意,有种常年浸润在山野间的少年感。
这人大步随着撞开的帘子进来,看向尤乾陵,忽然露齿大笑,随后整个人蹦起来抱上了尤乾陵。
“哥,许久不见!”
真是一把中气十足的清朗意气之声。
在闫欣印象中,尤乾陵一直都是个文弱的模样,在她面前大部分时候不是躺着就是靠着,除了正式场合能透出一点贵气的姿态来,平时都是懒散的模样。
这样的人,竟然被一个大男人挂在身上能稳稳地站定,不摇不晃,面色也没变,只是轻拍了一下对方的腰身,说:“下来,成何体统。”
小侯爷没个正形地笑嘻嘻地下了地,说:“每回见哥这幅弱不禁风的模样,就想推推看。前几天朱简同我说你病了,不准我来看你。我得考考你是不是真病了。”
假病的事除了尤三姐,闫欣和尤乾陵本人之人,可没人知道。闫欣当下往尤乾陵那边看了一眼。
尤乾陵却是一派风轻云淡地往榻上一指,说:“没病我吃什么药,闻什么安神香。”
小侯爷当真就如尤乾陵那样肆意得很,他径自窜上了塌,提了下下摆,盘腿坐下,招呼尤乾陵过去。
接着一眼看到了跟在了尤乾陵身侧的闫欣,愣了下,说:“呀,偷摸带着个小娘子,难怪挺住了。”
闫欣被他一语道破了真身,冷汗都下来了。
她很少被人看出女子的身份,因此总以为自己的化妆了得。
尤乾陵往门口看了一眼,说:“就你一人吗?”
小侯爷一抬头,拍了下脑门,冒失地说:“哎呀,我这张嘴又秃噜了。人给我支使去买东西给哥赔罪了。待会你们别客气,就不原谅,他云家反正不缺钱。”
尤乾陵道:“你干的损事,让云家出钱给你擦屁股?”
小侯爷挑眉,说:“是他自己想回去,我又不想。再说我回去了做什么,家里有我大哥在,我出来玩一阵子怎么了。”
“哥不介绍我吗?”他看向闫欣。
尤乾陵道:“再跟他说过你是西南侯家的小侯爷了。名讳就算了。”
他眉开眼笑地朝闫欣招手,说:“西南侯姓陈,我叫陈安奚。来,头次见面,我送你个见面礼吧。”
说着他开始在自己腰间摸索。
尤乾陵探头往他那边看,却没有要阻止的意思。闫欣觉得无功不受禄,心想这人怎么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这么客气!
他摸了半晌忽然眼睛一亮,摸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往闫欣面前一递,说:“喜欢吗?我出门那会从我大哥那顺的,很适合姑娘。”
闫欣低头一看,惊了一下,往尤乾陵那边看过去。
陈安奚皱眉,说:“看他干什么,要就给你。我们西南侯府送出去的东西绝不会要回来,放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闫欣道,“这……上面还刻着小字呢,应当是准备送人的礼物。”
陈安奚拿回来看了一眼,忽然甩给了尤乾陵,说:“那哥你处理一下再给小娘子。见面礼啊,你不能贪走。”
尤乾陵竟然一点都不矜持地收了,说:“我代她谢小侯爷了。”
陈安奚笑嘻嘻地灌茶吃点心。
“不客气,只要一会别劝我回去。”
尤乾陵坦然道:“我不劝。你在盛京对我没坏处。”
“可不是,”陈安奚压低了声音,“我是绝对站你这边的,谁敢给你下面子,我就敢给谁下面子。”
尤乾陵笑了起来,抬手敬茶。
“兄弟。”
闫欣看着这两人真心实意地兄友弟恭,视线不住往门外瞟,好容易见到一个穿着青衫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内,立马收回了视线。
尤乾陵跟着看了一眼,说:“来了。”
陈安奚前一刻还高高兴兴的脸,下一秒就拉长了。
那青衫青年在门外站住脚,小心地往里探看了一眼。他脸上的躁色尽数敛了下去,才跨步进门朝尤乾陵行了礼,跪了下去,说:“下官西南郡御史云天奇见过平南郡王。”
尤乾陵嗯了一声,说:“起来吧。”
云天奇站起来,往陈安奚那边看了一眼,无奈地摇头,道:“今日之事实属意外。云某实在是失礼,还请郡王爷恕罪。”
陈安奚瞧着他:“让你赔罪的礼买了吗?”
云天奇道:“没寻到配得上郡王爷的礼,便回来询问询问。”
尤乾陵笑着看了一眼陈安奚,说:“用不着赔罪。西南小侯爷什么脾气,本王能不知道吗?”
云天奇面上也显出了一些松快之色。
却听尤乾陵说:“不过,小侯爷是小侯爷,云家是云家。西南侯和长公主府有交情,云家……好像没吧。”
云天奇:“……”
陈安奚坐在那翘着二郎腿,袖手旁观得津津有味。
云天奇皱眉斜了他一眼,无奈道:“这事和云家无关,下官一人做事一人当,郡王爷要责罚冲着我来就好。”
陈安奚听了他的这句话之后所有兴致都不见了,他撇着嘴说:“什么叫和云家无关,你不姓云吗?”
云天奇道:“我不在云家族谱上,自然不算云家人。不过我好歹也是朝廷命官,郡王爷要责罚我,也需要一点名正言顺。”
尤乾陵说:“你问问小侯爷,我要责罚谁,何时需要过什么名正言顺了。或者你也可以去邢家打听一下,他家三公子是谁弄死的。”
云天奇微微变色,却也不敢说些什么了。
陈安奚这会兴致殆尽了,说:“算了,没意思了,难得见着了哥,不说扫兴的事。”
他侧头和尤乾陵说:“看在我送礼的份上,这事揭过去吧。”
尤乾陵可没这么容易放过谁,就说:“那你代他,条件我一会告诉你。”
陈安奚丝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随即说:“除了回去,什么事都行。我姐还在这呢。”
尤乾陵第一次听说西南侯连长女都一并送来给太子庆生,问道:“你们怎么回事?一个太子生辰如此兴师动众。”
陈安奚看了一眼云天奇,说:“还不都是云家,哼。”
他话没有说明白。云天奇却是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陈安奚似乎也气性上来了,说:“你自个儿回西南去就好了。我舍不得我姐,我留着陪她。”
尤乾陵往陈安奚那边挨近了一点,瞧着云天奇的脸色,说:“听着好像不是简单的事,说来我听听?”
陈安奚给了云天奇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说:“我就没见过这么怂的人,我跟你说,这家伙喜欢我姐……”
云天奇闷声不吭地挨训了半天,这会忽然憋不住了,出声打断了陈安奚,说:“小侯爷,不可妄言。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