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达在他青苍山别墅的书房中冥思苦想了一周,都没想出来怎么自然的、毫无痕迹的、丝毫不引起怀疑的从罗家群那里搞到一份他的DNA样本。罗凯那边对邵雨虹的调查先有了结果。
程达带着一盒他喝习惯了的古法炭焙铁观音登了友邻婚姻家庭咨询服务中心的门,想着最近到罗凯这个破办公室的频率有点高,每次呆的时间还不短,每次都灌一肚子苦兮兮的劣质茶水实在是有点受不了,不如先暂存一盒自已的茶在这里。
“程总,这么客气,还带了礼物上门?!不过,你的礼盒有点小呐!装的什么?”罗凯一眼就看到程达手里拿着一个小铁盒,涎着脸热情的出迎。
“给你送礼?!想得美。我先备点我喝习惯的茶叶在你这,不想再喝你那些不知道多少岁的陈年老绿茶了。”
“哎呀呀,程总,你真不礼貌。怎么能这么说人家陈年老绿茶?”
程达震惊的看着冲他耍宝的罗凯,问一旁在电脑上不知道鼓捣什么的小乔:“你老板查案子终于查疯了?”
小乔抬眼瞄了一眼罗凯,慢悠悠的回道:“可能是在学今天早上访谈的一个姐姐。”
“什么姐姐影响力这么巨大?”程达继续震惊。
“是个长得挺漂亮、声音很好听的姐姐。”
程达继续震惊一贯羞涩木讷的I人小乔,竟然还学会直接表达对美女的欣赏了,不知道过去一周都发生了什么。
“哎呀,我是看程总你长期过于紧绷,想着给你输出些额外的情绪价值,为我唯一的超级VIP做做心理马杀鸡,舒缓舒缓。”罗凯赶紧接过了程达的话头,免得他的思路被小乔的话带偏。
“我觉得你不怀好意,对我有所图谋。”程达基于对罗凯的了解,很犀利的直言。
“我能对程总你这样威风八面的大老爷们有什么图谋呀。我只是调查邵雨虹的经历时用力过猛,超支了。想着程总气度不凡、仗义慷慨……”罗凯奉承人的时候显得成语储备还是很合格的。
“打住,我懂了。先谈你用力过猛的调查后有什么结果,我们再谈账单吧。”面对死抠的罗凯,程达深表无力,只能摊平任宰。
“来,小乔,给程总奉上你精心绘制的人物关系图,再去给程总把茶泡好呈上来。”超支后的罗凯,提供给程达的服务质量明显拔高,准备工作也是分外的周全。
对照着投影仪打出的以邵雨虹为中心的人物关系图,罗凯整理了他从邵雨虹的邻居、辅导员、父亲的同事、邵雨虹的同学处收集的信息结果,拼凑了邵雨虹这个年轻姑娘不长的人生经历。尤其是2012年至2015年间,处于人生最后时光中的那个邵雨虹,在罗凯的讲述中,渐渐在程达的脑子里清晰了起来。
邵雨虹出生并成长于南越省夿埔市下属一个毗邻玳瑁海的小镇,她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因重病离世,她由作为职业采珠人的父亲辛苦抚养长大。老邻居们都说,邵家的日子一直都紧巴巴的,但是父女两都是善良本分、努力生活的好人。
2010年9月,邵雨虹辞别父亲,来到不远的宁省外国语大学求学,于翻译专业就读。为了减轻父亲的经济压力,邵雨虹一入学就办理了助学贷款和贫困补助。辅导员在知悉她的家庭经济情况后,还帮助她申请了校图书馆的勤工俭学岗位,以期缓解她的经济压力。然而,宁省作为GDP第一大省,即使身处校园,剧增的生活成本仍是令邵雨虹一个小镇姑娘不堪重负的。
老邻居们也反映,邵雨虹的父亲年纪渐长,身体越发的不行。她父亲的身体早因几十年潜水采珠而破败不堪,患有慢性减压病,肺不好干不了重体力活,平日里也不少吃药。邵雨虹上大学前,他便已经不能下水深潜捞珠了。
珠贝养殖场的老保安说,毗邻玳瑁海的这个小镇珠贝养殖场不少,竞争大、利润薄。一个普通的小珠贝养殖场的保安不需要什么专业技术,薪资自然是不高的,靠保安的薪水供养一个在富庶的宁省求学及生活的大学生的开销,是很难的。所以,邵雨虹父亲治疗慢性减压病的一些常规药物,如果新农合不报销的,他自已就把药停了。
邵雨虹从大一一入学,就开始寻求校外的兼职机会,希望尽可能的减轻父亲的负担。她做过很多种小时工,比如给健身房发传单,到商场扮玩偶,在快餐店收银,她的周末时间都忙于奔赴这些不同的兼职,成绩也一直不上不下。但是,收入确实可以解决她自已的日常生活开销,有时还稍有结余。学院考核辅导员的硬性要求是多关注贫困生们的身体需求及心理健康,所以邵雨虹大学同学都说,辅导员对邵雨虹这个性格乖巧又坚韧的渔家少女一直颇多关照。
邵雨虹的室友们也应辅导员的要求,日常也颇为照顾她,如果邵雨虹忙于兼职在日常课业中有所疏漏,室友们还会主动对她的学业施以援手。家在宁省本地的室友还经常和邵雨虹分享她从家中带来的、父母准备的餐食水果。
如果一直可以这么顺遂平稳的度过求学生涯,邵雨虹的人生剧本应该是——大学毕业后步入职场,认识一个情投意合的伴侣,然后结婚生子为自已的小家拼搏奋斗,以及奉养父亲安度晚年。
邵雨虹人生所有的平稳顺遂戛然而止于大二上学期,老邻居来电告诉她,她父亲因髋关节疼痛难忍,珠贝养殖场老板及保安同事送他至医院后,被诊断为非感染性缺血性股骨头坏死,如果不进行手术,极大概率会终身残疾。
邵雨虹紧急向辅导员请假赶回老家的镇医院,照顾被疾病折磨多时形容枯槁的父亲。医生建议她尽快凑钱到大医院做全髋关节联合置换术,因为他父亲的情况已经拖延太久,现在已经恶化到4期了,手术前只能用药保守治疗,帮助病人缓解疼痛、促进骨修复。同时医生还反复叮嘱邵雨虹父亲术前尽量不要负重行走,要保持卧床。这样一来,出院后,邵雨虹的父亲也不能再回到珠贝养殖场继续他那份保安工作了,赖以生存的收入也就断了。
珠贝养殖场的老板出于人情给邵雨虹父亲送来了五千元的补助款,辅导员也号召邵雨虹的同学们给她募捐了四千余元,但这不足一万现金,也仅能支付邵雨虹父亲一段时间保守治疗的住院费及药费。后续邵雨虹父亲的全髋关节联合置换术手术费,及需要全自费的人工关节的费用,又能从哪里筹措呢?更何况,术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康复期,也需要钱。
而从哪凑出一笔救父亲的钱,涉世不深邵雨虹毫无办法。那段时间搭把手一起照顾邵父的老邻居眼瞧着邵雨虹焦灼绝望,也深感无力。
筹钱的办法,是周围的其他人提供给邵雨虹的——那个其他人就是小乔口中的那位漂亮姐姐肖菲,邵雨虹大学的时住隔壁寝室的非同专业舍友,后来的闺蜜,更是导致罗凯超支的罪魁之一。因为,她和罗凯进行的所有关于邵雨虹的访谈,都是按小时计费的,每小时收费还不低。不过,从她透露的信息价值来看,程达觉得针对她的开销是很划算的。
肖菲来自宁省南萍市的一个普通家庭。在当年,全华国知名的莲夜会所就是坐落在宁省的南萍市,每个夜晚,无数的来自天南海北的人汇聚在莲夜会所,夜夜笙歌、挥金如土。名流精英们可以在这里找到一个极私密的空间,谈定一些不可显与人前的秘密交易;名媛淑女们亦可在这里的舞会上联谊交友、攀扯关系,或是竞价绝品珠宝、斗富拼爹;富豪小开们也可于此找到五光十色、歌舞喧嚣之所,莺歌燕绕、胡天黑底。
在莲夜会所,有人大把扬金,自然也就会有人贪婪的捞金。生长于南萍市的肖菲自然就得了这个捞金的近水楼台的便利,她高中毕业后每个周末都会去莲夜会所旗下的蓝莲club兼职做气氛组,如果遇到看对眼的金主,她也偶尔会跟对方过夜,当然,收费自是不菲的。
周末赚完钱,周一一大早丝毫不耽误肖菲赶回学校上课,反正学校距离南萍市区也就一小时的车程而已。肖菲家自然不需要她通过蓝莲club赚钱补贴家用,她自已选择如此,可能是因为宁省距离维港特区太近,在宁省经济藉由维港特区的平台率先腾飞的同时,从维港横流过来的物欲催生了宁省年轻一代对消费的狂热。
看着因钱绝望的邵雨虹,一直对自已在蓝莲club这份兼职守口如瓶的肖菲,不知道怎么就动了恻隐之心,破例将邵雨虹引荐给了蓝莲club的领班。蓝莲club当然欢迎年轻美丽的女孩光顾,它一直是对她们免费的,偶尔还会支付少许的费用让她们来炒热蓝莲club的气氛,毕竟越多的美女聚集,就会吸引越多的男人来这里猎艳兼消费。
美丽鲜妍的皮囊,从来都是一种稀缺资源,并不缺乏变现的渠道。但肖菲那种玩一玩的同时,顺便再赚些零花钱的方式,并不符合邵雨虹要短期内快速赚足父亲手术费用的目标。于是,蓝莲club的领班让邵雨虹试试做VIP包房的公主,除了可以赚最基础的包房费用,还可以通过向VIP客户推销高价酒水收取提成。
邵雨虹开始了和肖菲结伴,在周五下午离开学校到南萍市做捞金女,周一一大早再回到学校做好学生的日子。这种割裂的生活越来越令邵雨虹难以忍受,尤其是遭遇了越来越多的猥琐凝视以及动手动脚后。但是邵雨虹又不得不为钱顺从。直至某一个返校的周一,邵雨虹给肖菲说,她找到领班谈了转VIP包房的公关,这样可以赚得更多,也能更快结束蓝莲club令她厌恶的一切。
肖菲当时非常震惊于邵雨虹转做蓝莲club公关的决定,因为这意味着她同意了和点中她的VIP客人去开房过夜,这曾经是邵雨虹一直异常抗拒的。
但邵雨虹认为,既然做公主时,也得要接受那些像蠕虫一样硬贴上来的男人对她上下其手,那就索性让男人们为享受她的身体支付更高的价格,大家各取所需。重点是,她迫切的希望早日赚到钱抽身离开这个恶心的泥淖。
邵雨虹也问过肖菲,要是父母知道他们辛苦供养的女儿,在大学期间为了赚钱如此不堪,还会爱她、珍惜她吗?肖菲只是反问邵雨虹——“你是在羞辱我,还是唾弃自已?”
在邵雨虹辗转于不同男人的床榻时,主动疏远了学校里认识的所有人,包括和她有共同秘密的肖菲。所以,邵雨虹在蓝莲club兼职4个月就获得一个来自维港特区的外籍华人富豪青睐进而被其包养的八卦,肖菲还是从蓝莲club的领班那知道的,据说在蓝莲club上班的公关们都羡慕嫉妒到发疯。
听到这个八卦的当时,肖菲心中稍感轻松,邵雨虹应该不需要再日日焦虑还要陪睡多少男人,才能存够她父亲的手术及术后医疗费用了。但是,邵雨虹要怎么从包养关系中抽身,回到她渴求的简单生活呢?
周一一回学校上课,肖菲就主动找到邵雨虹,询问她被包养的前因后果。邵雨虹的金主是一个叫做刘谦汝的海外华人,在维港负责管理一个刚成立不久的、叫做鼎元投资的私募基金,负责为一些海外的资金寻找一些华国医药领域的高潜力投资合作项目。
至于邵雨虹与刘谦汝是怎么相识的?源于刘谦汝应一位老同学的邀请,到莲夜会所的高尔夫俱乐部打球放松。而邀约刘谦汝的老同学则是邵雨虹的过夜对象之一,那次在莲夜会所高尔夫俱乐部的相聚,他召唤了邵雨虹从旁相伴。谁也没料到,从游作伴的邵雨虹会给刚回国不久的刘谦汝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很快,邵雨虹便彻底从莲夜会所的泥淖中抽身,成为刘谦汝圈养的专属金丝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