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远看到“源点之花”时并未如他人那般感到兴奋,相反,在看到的那刻直接瘫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动,直至别人搀扶起身。
“完蛋了,完蛋了。。。”赵志远口中碎碎念念说道。
在那时,包括绝大部分的实验人员都不知那朵“花”究竟意味着什么。
“慢,那些建筑是什么状态?”赵志远突然想起些什么,猛然回头跑去看看。
由于当时的“花瓣”太大,建筑的情况并没引起人们的注意,不过在超高清动态摄像机的捉捕下,清晰可见,那栋大楼似乎如沙城般化为沙粒飘散空中,但建筑似乎并没发生质的变化,依然屹立其中。
“游离态!”赵志远看见此景受不住刺激,一时气血攻心,晕倒在地,随后被送去医院抢救,实验也随负责人赵志远的退场而结束,其实不结束也不行,据事后统计,就刚刚那几分钟的实验,所消耗的能量已经超过一千人一天日常所消耗的电量。
2027年5月29日下午9点34分,布鲁塞尔中心医院。
尽管此时布鲁塞尔的医疗系统已经濒临崩溃,但欧洲方面对赵志远这种由联合国派来的大使还是相当关照,在人手和病房极度紧缺的情况下,硬是挤出一间单人vip病房和两个专职护士陪伴,实在是呵护至极。
不过赵志远对此似乎并不领情,也没能深切体会到当地领导的“用心良苦”,他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江通在哪里,以及研究中心的人员在哪里。
两位性感护士试图安抚病患情绪,但很明显她们对自己的魅力有些高估,赵志远几乎甩手跑出病室,发疯找人。
两位护士姐姐见状实在没办法,只好向上级汇报,最终赵志远被带到一个特殊病患区——欧洲对撞机研究中心的专属医疗区域。
看来欧洲对情况也是有所了解。
看研究中心的病人们区别对待,赵志远对自己的猜测又肯定了几分。
打开门口,一股沮丧的死气扑鼻而来,令人窒息,里面的病人则呈两极化发展,有些病人恢复不错,甚至比过去更精神,已经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打牌下棋,而有些则躺在重症病房内奄奄一息,只能听天由命,这种天堂与地狱并存的局面让赵志远内心充满感慨,不过此时的他可没有时间悲天悯人,他来这里有更重要的目的——去见那位很可能了解真相的人。
“这位是柯立文博士,欧洲对撞机研究中心的负责人。”领头的护士长指了指那位靠在窗前孤身一人、白发苍苍的老人家,这位柯立文博士一身蓝白相间的病服,与他那瘦骨嶙峋的身躯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滑稽,不过与之相反,他的表情神态十分严肃凝重,与他那副装扮形成强烈鲜明的反差,这仿佛是在告诉外人他不属于这里。
“博士,说了无数遍,不要抽这么多烟,你自己身体不要可别影响别人啊!”护士长没好气地说道。
柯立文博士面对这种指责,即便不能说知错能改,起码说无动于衷,他丝毫不给护士长面子,继续使劲抽,看着窗台烟灰缸满是烟头,护士长本来难看的脸色更加难看,直接气得变猪肝色。
柯立文不理会护士长,但对站在她身后那位来了兴趣,也许是同类相吸的缘故,柯立文很自然而然地对同是核物理专家的赵志远产生亲近感。
“你是中国原子能研究院的赵志远教授?我读过你的论文,一直想找个机会向您请教请教。”柯立文挑衅地说道,也许是民族人种不同,科学家之间也潜意识地在竞争优劣。
“以后会有机会的,不过我来这里是想问你另外一件重要的事。”赵志远可没心情阴阳,单刀直入地奔主题。
“抱歉,我不会透漏任何关于研究中心的信息,而且我已经很累,需要休息。”说完,柯立文自顾自地躺回自己靠在窗前的床上。
实在是太不给面子了!
一旁的护士长也对柯立文这种“无礼”行为忍无可忍,气得转身离开,赵志远冷静地看着躺在病床上背对自己的柯立文,又扭头瞄了瞄正对着病床上的摄像头,略有所思,随即说道:“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叫人在做,天在看,意思是即便人做事无论多么过分,上天也会清楚并最终给报应的,你即便一言不发,事情终究还是掩盖不住,你好之为之吧。”说完,赵志远打算就走。
“那朵花是你弄的嘛?”柯立文博士问道。
“嗯。”赵志远回应。
“很漂亮,不过越漂亮的东西往往越致命,就好比你那篇关于“引力场”的论文,我每次看完都觉得当代核物理第一人非你莫属,只是由于你提出的理论太超前,也让人畏惧,因此大家都不敢再深入研究,你的“引力场”理论也只能被束之高阁,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不过这并不能掩盖你所提出这项理论的伟大意义,至少我认为你的理论是正确的。”
“就这么多?”
“就这么多。”
柯立文说过话后不再作声,赵志远也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他没有时间在这病房中纠缠,因为他接下来的行动要以倒计时来计算。
2027年5月29日晚上11点,某酒店。
江通走进房间看赵志远仿佛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认真、细致、严肃,与之前那副吊儿郎当、胆小如鼠简直判若两人,难道因为进了一趟医院便性情大变?
就在江通疑惑之际,赵志远率先说话讲道:“江秘书长,有些事想拜托你,进来一下。”
我们俩究竟谁才是领导啊?
江通虽然有意见,但还是很“听话”的走进来,经过这两天的相处,这位自视甚高职业官员对赵志远已经认可,也许在他心中已经将他当成了伙伴。
“江秘书长,这是我对这次灾难事故的总结以及解决方案,请您过目一下,然后尽快上报给联合国处理,时不我待,必须尽快!”赵志远很严肃很认真,这让江通不得不认真阅读。
对于总结部分,江通其实看得是一知半会,什么“源点破解”、“吸收湮灭”,这些专业术语那是一窍不通,不过看到后面那一系列的操作,直接让江通倒吸一口凉气,难怪他要求将方案上报联合国,按他这套方案,整个欧洲都得动员起来。
“赵教授,恕我直言,以我的经验,你这方案报上去必然是石沉大海,甚至还会受批评,布鲁塞尔的灾难虽然严重,但不可能因此把整个欧洲甚至世界拖进去,哪怕真的发生核泄漏也不至于。。。”
“你根本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赵志远直接打断江通的说话,此时的他已经顾不上什么上下级关系,直接怒怼:“你根本不知道这次所面临的是一场什么灾难,老实讲,我也是强撑着自己不至于崩溃,研究中心那群家伙不知怎样弄出一个空间源点,把整个地球的物质吸收,更致命的是这些物质不在地球空间循环,相当于湮灭,核泄漏处理不当顶多让千百万人失去生命,这次灾难处理不当会让整个地球崩塌破碎!”
江通听完这后,更是一脸懵逼,原本不理解,现在更不理解,毕竟赵志远说的内容实在太超前,已经严重超纲,让江通这位停留在现代知识水平的人难以接受。
看对方的反应,赵志远感到一阵头疼,他心里十分清楚,要想联合国政府实施自己的方案,江通绝对是绕不过的弯子,必须得让他弄清楚这场灾难的可怕。
“我投影模拟给你看。”赵志远打开投影,将地球3d投影出来。
“这是地球。”赵志远解释道。
“其实要是发生核战争、核泄漏,对人类的文明社会会带来毁灭性灾难,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人类灭亡,但对地球的影响其实并不大,哪怕是生态重创,百年以后,地球也会自动调节平衡恢复正常,人类其实一直不是地球的主人,我们只是这个家的一份子。”赵志远解释。
“地球生态未被摧毁,人类文明哪怕遭受灭顶之灾,只要保留火种,文明依然可以重建发展。”投影的地球表面经历过无数的“蘑菇云”,表面转红,但没过多久又变回原来的“蔚蓝”。
“但我们现今遇到的情况并不是这样。”赵志远在投影地球的外面点了一个点,说道:“这个点我将其称之为源点。”
“宇宙并不像我们房间那样是一个均匀密布的空间,它是多重维度,极其复杂分布的混沌空间,有些地方看似遥远,实际上可能很快就到达,然而有些地方看似很近,但有可能永远都到达不了,为什么?因为宇宙不是我们单纯所理解的三维角度,就像我们建坐标系,正常的话三条即可,但在宇宙中,许多空间的坐标轴远不止三条,我们正常人无法理解;再者,宇宙中所有的物体都不是静止,而是做相对运动,我们看似简单的地球围太阳转,实际上在宇宙中是一个无比复杂的天体运动,如果以此刻将地球在宇宙中的位置作为基点,以我们现在的科学水平是无法预测它下一秒在宇宙中的位置,这也是后人将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奉为经典的原因。”
“尽管位置无法预测,但也并非毫无规律,例如在宇宙中,有些地方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我们无法到达,那是因为所处的维度不同。”关于这个解释,赵志远直接拿出一杯水,往玻璃桌上倒。
“就像这样,水能看到地面,但它无法穿透玻璃桌到达,这是因为二者的密度不同,我在桌底划个红点,尽管水能看到,但却无法到达,宇宙也是一样,在宇宙空间中,维度是不一的,维度越高,质量密度越大,能量越强,相反维度越低则质量密度越小,能量也就越弱,而且能量这东西跟水势是一样,由高往低流,因此高维度的能量会向低维度流入,本质上是质量的流入。”说到这里,赵志远拿起手中剩下的半杯水灌进嘴里,他说得口渴了。
江通略有所思,努力消化赵教授所说的知识点,然后提问道:“我理解宇宙是很复杂,但这跟我们如今面临的灾难有什么关系?”
“宇宙是很复杂,日常真的跟地球干系不大,但如果地球不小心被扔进一个不同维度的空间呢?”赵志远有些忐忑说道。
之后赵志远又在投屏上做了个模型演示,显示的是两个种密度不同的液体相互融合的过程。
“这并不难理解,两种不同浓度的混合,高浓度溶液的溶质会跑向低密度,最终归一,在宇宙中,高维度遇上低维度也有这样的趋势。”
紧接着,投影倒回,两个代表不同浓度的溶液的球体重新呈现。
“但宇宙空间中的质量实在太大,大得对维度边缘的物体都有强大的引力,这种情况下,二者要是发生交集,就并不像我们常识所认为的归一,而是互相接触后保持一个绝妙的临界点,二者的边缘会如同战场,极不稳定,在自身维度引力和对方引力的作用下徘徊,而两个维度就在这种巧妙的安排下共存,这个宇宙都是如此。”
“那按你这样说,人类的宇宙探索范围是有限的?只能在自己所处的维度跑?”江通饶有兴趣地问。
“从我们如今的科学水平来看,确实如此,不可能到达跨维度的地方,但从理论的角度讲,又并非如此,你听说过曲率嘛?”
“听倒是听过,在一些科幻电影里,不过我不理解那是啥玩意。。。”江通很老实也很谦虚地回答。
“爱因斯坦提出的相对论以光的属性作为唯一不变量,我们通常所说的相对是以位置相对,例如我跟你,以我为参照物,你是静止的,如果如太阳为参照,我们是运动的;但爱因斯坦以光作为参照,将其速度和方向恒定不变——意思即是无论一个物体的速度多快,不论你是1km/s亦或是10000km/s,光相对你的速度都是光速,这意味着没有任何东西能跑得过光。当然,这只是一种假设,但现实的科学研究中有好多方面都预示着相对论的正确。”
“那这跟你说的曲率又有啥关系?”江通问。
“如果我们永远追不上光,那意味着什么?”赵志远很形象地用手电筒照住一个角落,灯光打在角落上让江通摸不着头脑。
“手电筒的光逃不出这个房间,除非我们给它打开一扇门。”赵志远说道。
“我之前说过,宇宙的空间是混乱复杂的,不像我们地球所理解的那样是均匀分布的空间,宇宙就如同座这酒店,有诸多房间,而每个房间代表着一个维度,维度中绝大多数的物质都被困在其中,哪怕是光也是如此,而根据相对论,它们事实上的运动轨迹在我们看来更似是做一个闭环的曲线运动,由于光的方向是固定不变,所以宇宙空间事实上很可能这这个样子。”赵志远又一个操作,一幅混乱空间弯曲错落的宇宙模型图展现在二人面前,这种视角冲击对江通而言不太适应。
“这其实跟我们觉得地面是平的,地球实际上是圆的是一个道理。”赵志远继续解释。
江通略有所思,虽说复杂,但作为能进入体制的高材生而言,要接受也并非难事。
“就好像以前的人老想着跑去世界的尽头看看那里到底是什么,亚历山大还为此东征,结果到现在才发现原来是个球。”江通开玩笑地发表自己的见解。
赵志远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如果我们参考光的属性,要想“逃出”维度,那物体的速度就得比光快,好比物体做圆周远动,只有速度够快,才能摆脱向心力逃逸,在科学界中,人们将这种能突破光速的研究称之曲率研究,因为超越光速必然会导致其方向偏离,但这种也仅仅是理论,实际上,我们还没发现和设计出比光速还快的的物质和实验。”
“不过这种说法可能要被改变。”赵志远又补充道。
“什么意思?”江通就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学生提问,毕竟在绝对的学术压制面前,作为外行人的职业官僚是无法与职业科学家同等交流,除非交流的不是学术。
这次,赵志远没有投影,直接拿起一张纸卷起来,然后说道:“我把纸卷起来,形成一个洞,这里面是一个闭环,假如有颗虫子在里面走,而它只能走直线往圈里走,按常理来讲,它永远不可能走出这个圈,除非这个闭环被破坏。”说完,赵志远把白纸摊开,闭环消失。
“又或者,虫子加速跑得太快,把这纸给捅破了。”赵志远拿起一根牙签,在白纸中扎个洞。
“这样虫子就可以逃出去,我们可以将这样的洞称之为虫洞。”赵志远补充道。
“不过虫洞这个概念很广阔,既包含时间尺度也包含空间目的,因此从狭义的学术角度讲,我们更愿将这个点称之为源点。”
赵志远再次打开投影,两个球体由一条细小的通道连接交流——这是虫洞,也就是源点的一个模型图。
“按这种理论,进行跨维度的穿越不是梦。”赵志远说道。
“不过这只是理论,现实中还没有能力实现,也未敢实现。”说到这里,赵志远的手有些颤抖,因为接下来他说的事让他感到恐惧。
“这种源点一般说存在于宇宙维度与维度之间,由于不同维度的能量发生激烈碰撞,交界处容易产生大大小小源点,维度之间的物质交换就发生在这些大大小小的源点之间,不过总体而言,维度之间的物质大致是守恒的——这是维度空间稳定存在的必要条件。”
紧接着赵志远换一种严肃的口吻讲道:“但是,不是所有的源点都发生在维度边界,在内部也会有突发状况。”
“假若在宇宙中有物质超越光速运行,那它很有可能离开它所处的宇宙空间维度,但假若两个超越光速的物体发生碰撞,又会如何?”赵志远又用投影作一次演示,两个粒子飞快碰撞然后发出巨大的能量,随机粉碎。
“这只是一个理论,我的一个理论推测,假若两个超越光速的物体发生碰撞会发生以下情况,第一,它们会迸发出巨大的能量,这种能量我猜测比同等物质的核聚变要强上万倍;第二,两个物体会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失,那怕是原子,其结构也会发生不可逆的改变,甚至湮灭;第三,也是最严重的一点,碰撞很可能会造成源点的出现,因为碰撞所产生的巨大能量很可能会打穿维度(次元)的壁垒,就好像在纸上烧出个洞。”赵志远沉重地说道。
“我们现在所面对的就很有可能是这种情况——有个源点出现在地球。”
???
尽管江通是外行人,但刚才的话他还是听得半懂。
“那源点出现在地球会出现什么情况?”
赵志远切换投影,模拟源点在地球时的情景,他说道:“源点的另一头是什么,我们未知,所以究竟会发生什么,我们也不清楚,这才是最棘手的难题。它是沟通两个空间的通道,而两个通道的维度物质又差异巨大,这会容易造成一个空间对一个空间的掠夺,包括物质、能量,源点出现在地球也会如此,会对地球造成掠夺,直至源点修复。”
听到这里,江通倒吸一口凉气,他看见投影中的地球逐渐化作尘土被某个点吸收,直至分崩离析。
“这也太夸张了吧。”江通不信,毕竟这已经完全超出他的认知。
“不要小看宇宙的力量,毫不夸张地讲,我们地球在宇宙中不过是一颗毫不起眼的尘埃。”赵志远严肃地说道。
“从客观上讲,源点的出现实际上造就空间中物质的湮灭,也就是说完全消失,地球的总质量会减少,这也意味着地球的生态系统和行星运作都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假若再拖下去的话,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赵志远最后的那句话让江通仿佛听到一丝希望,他又回看了那套解决方案,“只能如此?”江通问。
“我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能阻止源点的掠夺,只有这种最粗暴直接的方法。”赵志远回答。
“证据呢?我该拿什么证据说服上层,你的源点说至今不过是一种猜测,如果拿这种猜测去游说上面,不单被否决,甚至被人痛批处罚,你明白后果嘛?”江通提醒。
“我当然有证据,要不然我是不会要求这么疯狂的计划。”赵志远拿出今天下午“源点之花”的视频,视频清晰可见当时出现在研究中心附近建筑物的状况——游离状态。
“这种状态我们核物理学上称之为游离状态,是指物质中的原子在约束与飘离间徘徊,按地球的自然状态来说,正常是不会发生这种游离状态,因为物质的状态是趋于稳定的,就好比元素周期表中的元素,基本都不会发生质变,仅有少数几个高位元素极不稳定,因此将其用作核裂变的材料。当然分子也是如此,就好像化学反应,它也是经过分子间的分裂再重新组合,只不过分子的分裂随后通过强大的约束力重新组合,不可能出现游离,世间万物就是如此,都在变化状态之中,在飘离和约束之间造就平衡,因此运作才能稳定,而如今你看到这样的状况正说明我们世界的平衡正在打破,而且是以一种外在破坏的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