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袖阁与后头的冷宫紧挨着,位置着实偏僻,可这里却曾是先帝爷的宠妃——璃太妃的住处。
这位璃太妃进宫不到三年,在最得宠的时候因难产而死,先帝爷悲痛万分,为此罢朝三日。
自璃太妃死后,先帝爷怕睹物思人,就命人将盈袖阁封了起来。
直到今年年初新帝登基,后宫又换了一批新人,此处才得以解封。
盈袖阁原身是不在东西十二宫范围内的永兴宫。
多年前永兴宫在一场大火中烧毁了一半,先帝爷在烧毁的原址上让人进行修缮,改成了带后花园的二进院子。
现如今物是人非,这里就只是个荒废得快不能住人的院子罢了。
前院与内院相隔的垂花门以及隔墙已经倒塌,导致前院与内院直接连通,二进院几乎快成“一进院”了,放眼看去特别宽旷。
徐玉宁刚刚走到院子就闻到一股清新怡人的花草香,她寻着香味走到前院发现这里香味越发浓郁,估摸着是这里长有香草的缘故。
“小主不要靠太近了,当心有蛇!”
玛瑙刚拿着披风从屋里出来,一抬头就瞧见徐玉宁站在一丛杂草前左看右看,吓得急忙奔过来。
徐玉宁从小最怕蛇,听了这话立即后退一小步:“盈袖阁长年没人打理,杂草丛生,蛇鼠虫蚁怕是不少,你们平时也当心些。”
玛瑙一边帮她穿衣,一边应承下来:“奴婢等下就去跟珍珠他们说一声,现下小主且等等,奴婢这就叫小福子拿根棍子来,将这些杂草打一打,把脏东西赶一赶。”
不一会儿,小福子就拿了根棍子过来,手一挥就将这些杂草打得东倒西歪,徐玉宁记挂着这里头长着的香草,交代他:“不要往里头踩,我闻着这香味挺好,估摸着这里面长有香草。改天把其他杂草除一除,这里还能弄个小花圃出来。”
小福子连忙应下。
玛瑙跟徐玉宁说:“前天刚搬进来的时候,奴婢还跟珍珠说这院里有香味,正奇怪哪儿来的呢。”
徐玉宁笑了笑:“李易安有一句诗叫‘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据说盈袖阁的名字是璃太妃起的,她倒是个性情中人。”
小福子插嘴道:“璃太妃是个制香高手,先帝爷曾为她从全国各地搜来许多奇花异草,奴才看这里长着几丛迷迭香、九层塔和薄荷,估计就是以前种在这儿的,只是没人打理,花盆全碎了,就和杂草长一块了。”
小福子今日犯了错受了罚,这会儿有意在徐玉宁面前卖弄,有点儿讨好的意思了。
玛瑙听出来了,便打趣道:“就你话多!”
小心思被看穿,小福子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了。
徐玉宁觉得自己是个无趣的人,却希望身边的人不要太拘谨,能自在地相处最好不过了,她点了点头:“好听的话多说也无妨。”
小福子这才咧嘴一笑,接着说:
“奴才还知道以前先帝爷特地派使臣从西域要回来一种紫色的花,那香味才叫一绝呢!可惜那花儿在咱大武不好养活。听说璃太妃笼统就种活了那么一两株,遂将那紫色小花收集起来晒干了,再加了点其他东西一起制了个香囊给先帝爷。
前儿个整理先帝爷的遗物,那个香囊被翻了出来,还隐约能闻到香味嘞……”
小福子说着说着感觉不对劲,赶紧住了嘴。
他怎么就忘了呢,这位主儿可是心细如尘的。
都怪我这张嘴!小福子心里把自己骂了个遍。
果然徐玉宁听到这里,眉尖一蹙。
整理先帝爷遗物这种事,定是皇上派亲信去整理的,小福子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玛瑙正听得津津有味,结果他不说了,立马追问到:“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璃太妃去世也有十余年了吧?这香囊放这么久,哪还能保留香味?你莫不是吹牛,特地讨小主欢心的?”
小福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玛瑙姐姐,你、这可冤枉我了……”
正紧张得舌头打结时,小福子脑海灵光一闪:“这可不是奴才吹牛,奴才也是听御前侍候的那些公公说的,这几天宫里头都传遍了,听说几位娘娘这两天都争着给皇上做香囊呢……”
这话儿算是圆过去了。
小福子心里暗道好险。
玛瑙听他居然把话题扯到皇上身上去了,赶紧朝他使眼色:可不兴在小主面前提皇上啊,小主心情才刚刚好一点。
小福子立马闭了嘴,心里头这会儿直打鼓。
徐玉宁听了小福子说起皇上,心里微微有些不适。
见状,玛瑙伸手作势要打他:“快去赶蛇,别尽在这吹牛!”
小福子尾巴一夹,赶紧跑了。
真是说多错多,要死了。
等小福子跑远了,玛瑙赶紧转移话题:“小福子说这里头长有九层塔,这东西可治头痛,改天就让小福子采了些晒干,奴婢给小主缝一个香囊!”
徐玉宁嗯了一声:“改天再找几个小花盆,挖几棵薄荷放到书房养着吧,我闻着这味道不错。”
玛瑙连忙应下:“诺!”
逛完前院徐玉宁原还想到后花园逛逛,奈何精神不济,玛瑙便劝她回去歇着了。
反正来日方长,也不急于这一时。
暮色微合的时候,珍珠才带着几人将住的房子打扫出来,真是累得够呛。而玛瑙领了膳食回来伺候徐玉宁吃了,才出来和他们几个一起扒了两口。
吃完饭,玛瑙看着天色晚了,就叫小福子去将院门关了。
盈袖阁破落,廊上现在连盏灯笼都没挂,前院乌漆嘛黑的,珍珠几个宫女可不敢去,只能指望这里头唯一的“男人”小福子了。
小福子胆子比几个宫女大些,从玛瑙手里接过一盏旧灯笼二话不说就去前院关门了。
结果,他人刚走到大门边上,冷不防看到门口有两个人影。
站在前头的青年男子大概二十出头,身材高大,面容俊美,剑眉凤目中透着睥睨天下的倨傲,更显贵气非凡。
他就是大武朝的新帝——萧夺。
此时他正背着手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口,面色沉郁,加上一身玄色龙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无端生出几分让人惧怕的压迫感。
他的身后跟着大内总管康福禄康公公。
也不知道两人在门外站了多久,康总管手里提着的灯笼早就熄灭了。
小福子似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他还一脸迷糊地伸手擦了擦眼睛,待看清站在不远处的两人后,顿时吓得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下了:“奴才拜见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