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字还没出口,冷不防被人一脚踢翻在地,头顶传来压着一腔怒火的声音:“滚!”
小福子哪敢真滚啊,只恨自己不赶巧,怎么就碰上这位爷了呢?
小福子心中叫苦不迭,忙噤了声战战兢兢跪在一侧。
皇上心里是想着徐美人的吧,可为何站在外面半天不进去?
小福子心里正纳闷,却见皇上突然袖子一甩,带着怒气转身大步离开了。
康福禄狠狠瞪了小福子一眼,警告道:“小兔崽子,咱家现在没空抽你,回去把嘴巴给咱家闭紧了,否则回头仔细你的皮!”
“康总管,奴才省的!”小福子看见皇上走过远了,才从原地跳起来,朝康福禄挤眉弄眼,“您老快跟上伺候,皇上都走远了。”
康福禄被他这么一提醒,猛地一拍大腿转身朝皇上追去:“皇上,您慢点……”
直到两人走远了,小福子才敢伸手摸了摸被皇上龙脚踢过的肩膀,嘴里“嘶”的一声:“真疼啊……”
这叫啥?这就叫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小福子?小福子?门关好没有?”久久没瞧见小福子回来,玛瑙站在廊下叫了一声。
前院离正屋远着呢,小福子赶紧麻溜地关好大门往回走:“好了!”
玛瑙站在廊下,见到他人回来,眉头一皱:“你刚刚在跟谁说话?这么晚了难道还有人过来?”
我的好姐姐哩,你是顺风耳不成,这么远你都听到声响。
“玛瑙姐姐听岔了吧?刚刚就我一个,”小福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玛瑙姐姐别吓我,我可是听说永兴宫当年起火的时候烧死了不少人……”
这话就差直接说盈袖阁有鬼了。
玛瑙胆子小,当即“呸呸呸”了三声:“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这话可千万不要到小主面前说,免得把小主给吓到了!”
小福子眼珠子骨碌碌地转,面上却是低眉垂首,一副受教的老实模样:“玛瑙姐姐教训的是。”
此事就算揭过了。
玛瑙转身进了屋,见珍珠正在梳妆台上帮徐玉宁卸妆,便朝徐玉宁行了一礼:“小主,热水已经备好了。”
徐玉宁卸了珠钗,随口问道:“刚刚和小福子在说什么?”
玛瑙脸有点红:“这盈袖阁久不住人,廊下没有灯笼,奴婢几个怕黑,就拾掇小福子去关大门……”
听了这话,身为主子的徐玉宁也不勉要操心起来了,回头跟珍珠说道:“明天你花点银子去内务府多领几盏灯笼回来,这么大的院子入夜不点灯,也是怪瘆人的。”
珍珠连忙应下。
后宫嫔妃们的份例是定死的,想要点别的东西还得各宫自己想办法,要么花点钱打点,要么托可靠的太监或宫女到宫外采买。
徐玉宁当初被聘为太子妃,皇家这边给的聘礼光是黄金白银就达数万两之巨,而依皇家的规矩,嫁入皇室的女子,其嫁妆大部分也由皇家准备,以示天家之威。
除去皇家准备的嫁妆,忠远侯府亦有为徐玉宁置办部分陪嫁,当初考虑到徐玉宁嫁入东宫少不了打点,忠远侯府这边私下给徐玉宁打点用的银两和银票也装了两大匣子。
徐玉宁目前并不缺钱。
安排好这些细末之事,徐玉宁才去沐浴。
前世她思虑过多,总是整夜整夜地失眠,这一晚原以为也会难以入睡,却不料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次日一大早,徐玉宁带着玛瑙去看盈袖阁的后花园。
这个花园其实就是专门在正屋后头开辟的一块赏花休憩之地,这是东西十二宫里头都没有的。
宫里头唯一的御花园在坤宁宫后面,但御花园却是人人都可以去的,不像这里的后花园,独属于盈袖阁的主人。
从西北角门出去,就是后花园。
西北角门多年没开,有一把旧铜锁锁着。玛瑙从腰间拿出一把钥匙捣鼓了好久才打开。
一打开门,一阵秋风扑过来,令人觉得十分畅快。
徐玉宁不禁笑道:“这倒是个好地方!”
玛瑙却“咦”了一声:“还以为这儿种的都是些花草,怎么全是果树?天!小主您快看,那儿有棵石榴树结了果子!”
朝着玛瑙手指指的方向看去,果真红彤彤的结了一树的石榴,有的石榴已经熟得裂开了,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红籽。
徐玉宁见了这一树红彤彤的石榴心头忽地涌上一阵欢喜:“玛瑙,挑些好的摘了,回头尝尝。”
“是!”玛瑙连忙挑了几个个头大的摘了,拿手帕包起来,
徐玉宁也从树上摘了一个大石榴捧在手上,她拿到鼻子下闻了闻,不禁赞叹:“好香!”
玛瑙回过头去,只见身穿藕荷色襦裙的徐玉宁站在这石榴树下,那白细如玉的手捧着个红彤彤的石榴正低头轻嗅,竟美得如同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
玛瑙一直知道自己主子长得好看,但是徐玉宁许久没有像今日这般展露笑颜,今日忽一看当真是别有风情。
玛瑙摘了石榴,嘴边搭话:“璃太妃当年真是受宠,先帝爷居然独独劈了个园子给她栽果子吃。奴婢瞧着那边还种着桃树和杏树,还有苹果和梨,如今小主住进了盈袖阁,奴婢们定将这园子好好打理,以后咱盈袖阁都不缺果子吃了。”
“你个馋猫!就知道惦记着这一口。”徐玉宁听了这话忍不住打趣她。
可是被她这么一说,徐玉宁心里头当真被勾起了一点期盼:想着今秋能吃到石榴,那么到了冬天,或许可以尝到自己园子种的梨和苹果;来年春天,还能看到杏花和桃花,夏天就能吃到酸甜可口的杏子和桃子……
徐玉宁这个时候或许还没意识到,一个心如死灰的人心里一旦有了某种期盼,这原本一潭死水的日子就会慢慢流动起来。
她现在只觉得心里莫名有些高兴,于是手捧着个大石榴慢悠悠地在园子里转了一圈。
“奴婢可不是馋这几个果子,”玛瑙跟在后头辩解道,“奴婢只是想着过了秋就入冬,这么些个梨树和苹果树也要打果了,又估摸着明年开春那桃花杏花开了,到了端午前后又可以摘桃子杏子吃,可惜往年这里不住人,这些果子倒白白便宜这些雀儿。”
此话正说中徐玉宁心坎,忍不住嗔了她一眼:“油嘴滑舌!”
玛瑙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两人捧着石榴走到园子尽头,那里有个供人休息的小亭子,亭子四周种着的不再是果树,反倒是梅树。
玛瑙仔细瞧了两眼:“奴婢瞧着像是腊梅。”
“不是腊梅,”徐玉宁只看了一眼,目光就在上面停住了,“是红梅。”
玛瑙心中咯噔一下,整个皇宫,数东宫种的红梅最多,每年下大雪,天地一片白,唯有东宫里头红艳艳一片,如同置身于火海当中。
东宫,是先太子萧行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