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半斤摩丝”打电话来找陈瑾,说有事找她,陈瑾还是在公安局门口的接待室里接待他,他喝了口纯净水,喉结一咕噜,咽下去,一反常态地哭丧着脸说:“陈局,你是万万没想到啊,我老婆也要跟我离婚了。”【克兰德撬掉了帮助过他的朋友的老婆】
陈瑾说:“你别瞎说,你跟老婆的那感情谁家能比啊,肯定是你又在外面干什么坏事了。”
“我这边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她也不说明原因,就说我在家里碍事了。”
“啥意思,啥叫碍事了。”
“是她要把家也给占了,还让我搬到公司里去住。”
陈瑾这才看出来,有点像真的,她问:“真的能这样?她能有这么强势?你说说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要知道,你两个人的模范生活在我们这小城里是尽人皆知的啊。”
“表面上看起来是很好的,我风花雪月,她阳春白雪,这一切那都是因为我一直单方面地宠着她,她对我完全没有‘唏嘘’到我爱她的程度。”
“你胡说,她人前人后的那天不是老公长、老公短的啊。”这一条真没有,薛小妹不是这样子的,是陈瑾瞎说的。
就这“半斤摩丝”也接了,他说:“那都顶什么用啊?关键是她现在移情别恋了啊。”
“你说这话有根据吗?移哪儿去了?”
“不瞒你说,我发现她跟你家老袁好上了。”【《月亮和六便士》里的桥段】
“哦!”陈瑾的下巴差点惊掉了,她直了一下腰,问:“你说别人,我还会觉得有可能性,你老婆能看上他那样的,就他袁毅玛身上的哪块肉能吸引到人?”
“半斤摩丝”搓搓手,说:“是我猜的,但是,可能性很大,很可能他们已经在一起了,我有时候也太马大哈了。”
陈瑾也来兴趣了,说:“你讲讲,你观察到什么了?你就看他袁毅玛那样,哪点风骨能跟你比啊?”
“半斤摩丝”摸了摸自己那精致的板寸头发,有一点板刷的感觉,那种齐刷刷的弹性也没有给他增加多少自信,他推测说:“我老婆一到他的工作室就有说有笑的,趣味盎然地跟他袁毅玛湖天海地的聊天,回家后就一个人呆在自己的屋里,她这样要提出分手,不是因为他,还有谁?”
“有说有笑算什么,你天天在公司里跟那些小姑娘还不是打情骂俏的,回家还不是正襟危坐的,你老婆跟你计较了吗?”
“半斤摩丝”喝了一口纯净水:“我那是为了融和办公室里的气氛,有时候跟她们开点玩笑,完全不是一码事。”
“你这就是‘双标’了,你怎么知道你老婆不是为了调动那什么袁毅玛的工作积极性?”说这话,其实连陈瑾自己也不相信。
“那是真的不一样,她都能帮老袁洗衣服了,你问问,她什么时候帮我洗过衣服,什么时候我让她做过一件家务事?我真后悔当初突发奇想的把他找来公司,现在叫引狼入室了,一想到这个,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克兰德的朋友一定也很后悔】
这次该陈瑾来安慰他了:“这真是‘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你这就是‘东郭先生和狼’啊,你也别着急,我下班就找她问问。”【毛姆都没有引用“东郭先生和狼”】
“不是别着急,是已经无法挽回了。”
陈瑾这一天的班都没有怎么安心,童易来找他汇报案情,她似听非听的有没有抓住重点,不过童队也没有说出什么重点。
她努力地把思路拽回到工作上,听到童易说了在两个相对较远的不同地方发现了两样东西,在一个垃圾箱里发现了一件带血的内衣,而且是清洗过的,是被一只流浪狗叼出来,才被发现的,经过化验,那上面残留的血迹就是姚亚北的;另外在河边的芦苇荡里,被一个钓鱼人钓到了那把砍骨刀,也与姚亚北家的那套餐刀配套,只是被水泡的时间太长了,那上面没有一点血迹了。
案件已经过了十来天了,陈局沉思了一会,对童队说,让他们辛苦一点,分别从两处附近调看监控视频,越是这样远的地方,出现同一人的概率就越小,相反的只要是不同的视频里发现出现了同一个人,那么基本上就可以确定了的。
“我就知道他会找你搬救兵的。”
薛小妹跟陈瑾坐到一个烛光茶座上,每人面前都是一杯柠檬水,先喝喝爽爽口,不等陈瑾问她,她就先说了:“你打算怎么挽救我啊?”
陈瑾没有和她开玩笑,说:“你真的就跟那姓袁的好了?又是看中了情商?就像当初你爱上老公一样。”
“我从根本上就从来没有爱过他,那时候也就感觉他跟别的追求者不一样,我不想过俗套的日子,所以才跟他的,现在发现他也还是俗套了。”
“你这一句话简单,他挣钱给你花就叫俗套了?你知道这样做,会让我们这小城里所有认识你们的人,再也不相信爱情神话了,你对这个社会影响就坏了。”
薛小妹叫来服务员,点了两份简餐,陈瑾是黑椒牛肉饭,她自己来了一份芙蓉虾仁饭,她说:“你是说我破坏了和谐社会?我觉得这样做才是为了更和谐,我老公他原来是什么人?都是遇到我之后才改邪归正,是我拯救了他的灵魂,如今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开始拯救我自己了,这难道不是好事?再说了,我还不是捡了你不要的。”【这几个理由都有层次】
两份套餐端到她们面前,陈瑾用筷子扒拉一下,感觉到薛小妹的话里意思是征求过她的意见了,所以她很坦然,陈瑾只好说:“你这叫狡辩,我不跟你扯这个,你这样天天不食人间烟火的日子习惯了,你今后打算怎么生活的?你又没有收入来源,袁毅玛那东西也是在你老公手下打工的。”
“那很简单,家里的房子是我的,他去公司里暂时住着,我又不要他公司里的股份,他每月保证我的生活费就行了。”
“倒是你把他扫地出门了?你就不考虑你老公的感受?他那次说姚亚北案件有可能是情杀的时候,说了一句‘夺情之恨大于天’,你还记得吗?你这样对他能没有伤害?”
“什么大于天,那是他随口说的,我看他洒脱的很。”
“你想的倒是简单,可是你知道吗?你跟我可不一样啊,……不过倒也是的,你的老公只要一自由了,往那儿一放,分分钟就会被别人抢走的。”
“抢走就抢走,我跟他是好合好散的,他不限制我,我也不限制他,他想跟谁过日子,我再也管不着了啊。”
陈瑾还是在提醒她:“你想到没有,等他有了新老婆,他还会这样宠着你?你这待遇还能不能保住,可就不一定了啊。”
“你这句话倒是提醒我了,看来我得有所准备。”
“还有,你这是被老公呵护习惯了的,家里有保姆打理琐碎的事,今后,你们还用保姆?”
“洗衣服、买菜、做饭这些事有什么技术含量,我稍微做两天就能上手了,你看我的手指甲都剪短了。”她现在是真的想做普通家庭主妇的日子了,可是她根本没有考虑,袁毅玛又能接受他吗?
陈瑾现在倒是为薛小妹出主意了,担心他跟袁毅玛的小日子过不好了,委屈了这对野鸳鸯,她又问:“他要是把袁毅玛也给开了呢?”
薛小妹说:“对的,你这个提醒真的很重要,也得趁现在让他们把老袁的工作室给独立出来。”
陈瑾听到她直接称呼“老袁”,心里倒是真的有点酸楚,但那毕竟是自己再也不想要的啊,此时,她突然想到了薛小妹的那次专门在永和豆浆里找她闲聊的话题,一开始是没有话题的,后来怎么就变成对她和袁毅玛的撮合了,那才是薛小妹最有实际意义的话题,其结果是:起码她是想看看到底我们原来的婚姻还有没有希望,从而决定自己是否多往前迈一步,跟袁毅玛在一起,还不至于伤害到我,算是经过我同意了。
她此时又发现薛小妹已经不是以前花孔雀的造型了,黑色的直板短发、墨绿色的运动套装衬得她皮肤更白了,手腕上是一块米色表带的运动型电子表,加上一双蓝白相间的跑鞋,很精神,就像随时都能陪着袁毅玛去跑工地的样子,她又问:“你们现在天天都要去工地吗?”她顺嘴问的这个问题,把自己心里也问的很酸楚。
薛小妹倒是没有在意她表情上的变化,说:“是的,坐在办公室的时间很少,有时候一天要去跑好几个工地呢?经常下午回来晚了就在路边摊吃碗馄饨。”看出来她对这样充实的生活不是一般的满意,而是非常满意。
这样再谈,就更会让陈瑾不舒服了,陈瑾转个话题:“我问你,当年你之所以嫁给他,是不是有点赏赐的成分在里面?看他追你追的很辛苦。”
薛小妹回想了一下那很久以前的事,脸上也略带幸福地说:“赏赐也谈不上,就觉得我跟他各种条件都能互补,且能完美地相互补充,就是他自己讲的‘弦理论’,比如我的家庭那时候比较富裕,他是苦孩子出身等等,好几条呢,这样互补,日子就能过好,你看看这十几年,是不是过的很好?”
陈瑾忍不住还是得问她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个人对你怎么样?”
“哦,你说老袁啊,我跟他学到不少东西,他处处都能帮我着想,很会关心人的,尤其是在那些家装设计时候的画龙点睛之笔,最出彩的部分,他都能高招频出,建设性的高见层出不穷,对我的帮助太大了。”
陈瑾没有得到她想听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