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少爷说：“哎，哎，我似乎明白了什么道理，怪不得他们对高总这样真正做事的并不感兴趣，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需要我们做什么实事，农场只是他们资金流动的一个环节，结交达官贵人的一个场所，怪不得那些小姐、太太们没事都喜欢来农场玩玩呢，你说是不是？”
秦大艺术家知道自己就是这里的角色，半天没有插话。
丁主任把面前的荸荠吃了一个，说：“现在你还想‘除宿弊’吗？还要等待你家老太爷去找许老板的结果吗？还弄什么发债。”
丁主任肯定也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不好评论，因为眼面前秦妙斋的鱼塘工程很可能就是这么个“交易之外有交易”的交易。
那边的高总从几句顺耳过来的话中，又听出了重点，他拿酒过来，跟丁赵二人说：“兄弟啊，谁不是天天受这个窝囊气，你们农场看起来还像个世外桃源，我公司干的活都是在各个大小的工地上，他们更是天天来找毛病、薅羊毛。去年他们弄个‘双坞’【此处影射的东西连颜色都一样，请思考】目标，说是美国人叫弄的，不弄就不给我们援助。来咱仨先喝一杯。”
周老板说：“我也听说了，报纸上都有，说是‘桃花坞和好莱坞’的‘双坞’目标，提出我们的桃花坞年画在美国是家喻户晓，而好莱坞电影在中国这个大市场里却没有显现优势，只有上海、重庆知道一点，说这个叫文化上贸易逆差，所以说要把中华的传统文化跟美国的现代文化相结合，这不是扯淡吗？”
三姨太突然来了兴趣，说：“是的，就是叫我们把好莱坞的电影都得买过来看，可好看了，我最喜欢《乱世佳人》和《卡萨布兰卡》了，真是精彩极了，我喜欢这样的文化交流。”
高总说：“‘双坞’是个泛指，说的是整体的文化输出，文化交流谁不愿意，可是那‘双坞’目标，是坑人的，我们想做生意的都得再单独缴纳一个买‘文化交流指标’的赞助费，难道美国人说什么，我们就得干什么？”
丁务源说：“是的，树华农场的捐税里也有这一项，然后政府拿这个钱去加强文化交流。”
艺术家秦妙斋听到此话也来神了：“是的，我感觉是需要深度搞好文化交流，我们弄的文明戏、油画就舶来品，很有市场。”
四少爷说：“我怎么感觉这样文化互通是个伪命题，中国虽说是农耕社会，可我们的文化传承有五千年了，他美国不过二百年历史，有什么文化底蕴，我看他们都是‘快餐文化’，在大中华面前不值得一提，中国乡下的老百姓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费雯丽和褒曼，可是我们的‘桃园三结义’和‘梁山一百单八将’有谁不知道？我们绍兴有的社戏、花雕酒，他美国有这些底蕴吗？这是出点钱就能买到的？”
高总说：“我觉得更是空穴来风，纯粹是个借口，说我们的桃花坞在他们美国家喻户晓，怎么可能？周老板，你说我们中国的老百姓有几个知道桃花坞的，关键是老美一提出‘双坞’目标，最上层可能并不知道是这么回事，很可能完全被一些伪专家操纵的，这些伪专家又可能被某个财团操控，就弄成了赚钱的手段了。”
秦妙斋就说：“老美他们的优势就是重视科技，很多事都用流水线做，造汽车、飞机、枪炮都是流水线，我听说他们好莱坞拍电影都是流水线操作的。”
高总对着秦妙斋说：“他们不仅重视科技，更会设计对策来布局世界，其实不用找我们征税去弄什么‘双坞’目标，说不定等到他们的文化真的来了，我们自己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就没有了，或者被你这样的艺术家搞的不伦不类，倒是有可能的。”
“这我是太冤枉了，我虽然推崇中西合璧，努力地想把西方文化介绍到中国，我尤其是喜欢看文明戏里的生活方式。”
高总说：“那个更扯淡，他们连饭都吃不饱，还看你们的文明戏？我告诉你，大艺术家，美国也不是就要卖电影给我们，他这叫‘文化输出’包括消费观念、生活习性，使我们全民都认同他，可是中国现在能解决温饱的人连10%都不到呢。”
丁务源此时也开悟了：“他们就希望我们渐渐扔掉了自己的东西，成为假洋鬼子。所以说文化入侵是最重要的，他们很早就开始派传教士过来，号召民众信他们的洋教，让我们把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才是他们最想要的。”
四少爷说：“别动，今天这顿酒喝的信息量有点大，我刚把农场里对事业不感兴趣的事给弄明白个七大八了，怎么又聊到‘双坞’了？让我更迷糊了，谁得给我慢慢捋捋。”
周老板对着众人说：“你别看两件事似乎不相关，但有相似之处，我突然发现啊，明面上看到的，永远都是人家希望我们看到的，背后的目的是什么，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哦，不，当事人也不知道，他们也往往是被设计的，只有设计者才真正明白。”
晚上回到小楼里，赵四少爷就让李会计把那“振兴树华，势在必行”的匾额摘掉，李会计问：“拿下来放在哪儿？”
四少爷头也没抬，说：“拿出去给谁搭鸡圈，不要这什么励精图治的鸡汤了，过几天我重写一个‘难得糊涂’给挂上。”
李会计叫寿生爬上去，把那字幅摘下来，搬出去，寿生在外面咕哝道：“装裱费就花了2块5啊！”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