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脸就到腊月初八了，也不知道上面的钱走到哪一步了，其实他们没有一天不焦心这个事的，实在忍不住了，就想再去县里农本局尤处长那儿打探打探，李会计提醒丁主任说是不是要带点什么礼物去，丁务源说：“他那时候在农场的做派你没有见过吗？如果送他东西反而会坏事的，我们就这样干干脆脆地去打探，不过你还是要带着点做准备钱的，他尤大兴不要有人要啊，懂吗？”
第二天，他们起了个大早，往县城里赶，十点钟的时候，就到了尤处长的办公室了，尤处长从桌脚翻找到的树华农场的资料，他看到封面上“树华农场”那四个字，嘴角就有一丝抽动，说：“他们去勘察回来的材料我看了，怎么跟你们原来申报的数字不一样啊？你们自己报的鱼塘是五十亩，怎么现在的表上是二百亩了？”
丁务源两人立刻觉得那四十块白花花的大洋没有白花，他一脸茫然地说：“三位长官去看了，我们那里现在确实有二百亩鱼塘子，处长您在树华的时候我们就有近一百亩了，这次我们只为了那五十亩建了车水站，但是长官们说了，那个车水站的建设标准高，完全可以为现有二百亩鱼塘子进行排灌，没有一点问题，所以是二百亩，标准还是相当地高。”
“好吧，那就等领导开会研究再说吧，也就是经过局领导会议研究，有了结果之后，才能走拨款手续。”
丁务源忙问：“什么时候才能开会呢？”
尤大兴经验十足地说：“那我可说不准，得等我们的大头目一声令下，还得几位副职领导都在才能开，看在我们故人的面子上，能确保把你们的材料安排上去就是我最大的能耐了，要知道那些报上来的项目有几个能得到及时研究的。”
这样他们就不好再问了，毕竟跟尤大兴谈不上深交，能有这样的照顾就不错了，出门后他叫李会计去隔壁把邹老表喊到走廊一头拐弯处，递了一支烟，李会计又帮他点上了。
邹老表说：“材料我都帮你们弄好了，也报上去了，其他的忙我也帮不上，再找我也没有用了啊。”
丁务源说：“不是的，邹长官，这个下面怎么走，还得请您给我们指点，要是按照尤处长的说法，等到猴年马月也不一定能拿到钱啊。”
“那你们就还去找你们那位能人朋友，他的能量肯定大，不就是开个会嘛，请他跟我们局长说一声就成。”
这个真是提醒他们了，去找秦妙斋啊，他不就在县城里吗？可是怎么找呢？又没有地址，李会计说：“主任，这个简单，我们去到县剧院，演文明戏的地方一打听，保准能找到他。”
果然，没费多少周折就找到了秦艺术家，而此时，秦艺术家在他们面前已经是以功臣自居了，把他们带进一家精致的咖啡馆，点了三杯咖啡，服务员还没有端上来的时候，就居高临下地问他们又有什么事，李会计连忙把刚才的情况跟他讲了一遍。
秦妙斋说：“哦，是这样的啊，这个我得好好运作一下了，有点难度啊。”
丁务源说：“还找您上次的那个关系不行吗？我正好带了点东西来感谢他呢。”
“这个你们不懂，叫他们帮你们插个队去勘察项目，我托人找他们的副局长就能搞掂了，这个要他们组织开会研究，那是必须请动他们一把手才行的啊。”
丁务源给他一个高帽子：“哦，您路子广，这个您肯定有办法。”
服务员把三杯黑色的咖啡端上来，还有一小盘方糖，秦妙斋拿了一块方糖放进自己面前的咖啡里，用小勺子慢慢地搅拌起来。
他两人也学着样子搅拌着。
“我去打个电话，把上次那位副局长叫过来问问情况。”说完就起身去到咖啡馆的吧台上，打电话了。
果然不一会儿，就来了一位穿中山装拎着皮包的人，艺术家又为他叫了一杯咖啡，那人呷了一口，咧着嘴，算是品味了，对他们几个说：“你们这个事情说难不难，说不难也很难，完全不是我能左右了的。”
艺术家问：“是什么情况啊？你就别卖关子了。”
“你们这个事说到底不就是要钱嘛，要钱就得一把手拍板，可是他又不愿意担这个责任，也就是怕扯不平各家打招呼的关系，所以局长就弄了一个民主理财会，说是由几位理财小组的共同决定。”
丁务源急着说：“那就请他开民主理财会啊。”
副局长向他斜了一眼：“开会？你说的简单，这里面的奥妙更多，研究哪些问题是由他决定的；什么时候能开，也是由他决定的。”
艺术家迷茫了，他喝了口咖啡，问：“这里面能有什么奥妙？该给谁给谁，都是有申报材料的，那上面也都有责任人签过字的。”
“哦，照你这样说领导人就得按照你们下面的意思照办了？那还叫领导人吗？有些事情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
“那他会怎么办？”
“怎么办，首先是让手下的人猜谜语，他说是要开会了，但是不说什么时候开，他说要研究问题了，却不说研究哪些问题，让他手下跟班的把需要研究的东西拿给他看，他看了也不说个所以然，不合他适就说不行，怎么改就不告诉你，让你回去摸索，重新弄再送给他看，不合适仍然不告诉你原因，这样一遍遍的捉迷藏式的修改，直到他满意为止，你说这个要不要时间？”
李会计插嘴问：“这样做法是什么意思呢？”
“这意思就是那些需要研究的东西都不是他授意的，完全是你们基层弄上来的，但是，肯定包含了他关心的项目了啊。”
秦妙斋一拍大腿，说：“对，都是这样的，就连我们排个文明戏，那些文化局的领导来了，也是这样藏着掖着的，不把他们真实的目的讲出来，就让我们瞎琢磨，他们就会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不给你明确的指示，你就绕弯子子吧，反正他是不急的。”
丁务源也长出了一口气，说：“哎呀，这个真累，这样就可以批钱了吧？他关心的东西都在里面了。”
“那也不行呦，在那些被研究的东西里面还有没跟他打过招呼的呢。”
丁务源说：“我们那个项目是尤处长审核的，还不行吗？”
那位副局长嗤了一下鼻子：“尤大兴啊，他算什么？一个小处长，仗着他留过洋，整体跟我们讲大道理，他报上来的项目啊，我看悬。”
一句话把丁务源又说的凉了半截，秦妙斋连忙过来再问：“照你这样说，那就没有办法了？”
“也不是的，但是还得要请个人去跟局长打个招呼，不然人家不说你目中无人吗？尤大兴肯定不行啊。”
丁务源对秦妙斋说：“那就得请个得力的人去找局长，不仅是说项目的事，还得有能耐催他快点开会研究。”
秦妙斋对副局长说：“老兄，有什么门路你说出来，我们再去托关系。”
“门路都一样，你找他的朋友，他就会卖个朋友的面子，不去否定你的项目，但是能不能加急开会就不好说了，而且朋友请托的也得看面子的大小，面子小了的话，到时候是不是给你的补贴打了折，那也是不好说的。”
秦妙斋说：“你的意思是最好找官比他大的，顶头上司，最好了？”
“那是肯定的，不仅是全额，而且快，就看你找到什么人了。”
丁务源说：“那，就请你们捋捋局长的上面有哪些头绪，我们好对症下药。”
于是秦妙斋就一一问清楚了局长的从政经历和家庭的社会关系，寻找哪位是既能在局长面前说话有分量的，他又能搬得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