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魔人皱着眉,在更换了弹匣后端着枪走向了狼人的落点,只不过还未等她真正靠近,那道被血染得看不出皮毛原色的身影就已经自己站了起来。
狼人的爪子中还握着半截鹿角,此刻似乎是被撞得有些懵,他晃了晃脑袋,目光却下意识地搜索起了猎物的位置。
莱卡的脚步一顿,心道不妙。
果不其然,在视线中没看见温迪戈的身影后,那双血红色的狼瞳就盯上了莱卡。
翠绿与那片杀疯了的猩红色撞在一起,只需要一个照面就足以让莱卡明白狼人现在的状态,而狼人的动作也在表明她没猜错。
狼人的耳朵背了过去,脊背也弓下而毛发炸起,嘴吻中染血的牙更是直接呲露在外,俨然是准备扑过来了。
“喔…真该死,我可不想开枪,”莱卡磨了磨牙同时抬了枪口,“我带了银弹的,狼崽子。”
“虽然不想,毕竟你救了我,但你要是扑过来我肯定会开枪,你听见了吗?我有银弹,打在你身上会很疼。”
狼人压下身子往前迈了一步,而就在其作出蓄力姿态的同时,莱卡抬起了枪口:
“如果你真的听不见,那我也没什么办法了。不过…试试这个。”
“伊凡?伊凡·弗雷德里克?”她的手指搭在扳机上,枪口对着狼人的后腿,不报希望地喊道。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狼人停住了。
但莱卡气都没来得及松,下一个瞬间,那染血的身影唐突倒下。
……
【请注意,痛觉通感已重新启用】
【您有些太胡来了】
瘫坐在地上的何舟渡把自己从那片血色中抽离,他艰难地辨认出了普罗的话音。
何舟渡用力地眨了眨眼,扼住自己的喉咙干呕了两声,才颇为虚弱地回应道:
“……但我成功了…不是吗?”
何舟渡此刻的状态并不算好,甚至可以说是肉眼可见的差——他的脸色惨白,冷汗近乎完全浸湿了衣物,连发丝都因为汗珠而散乱地粘合在一起,那双琥珀色的眼同样有些失焦。
但他的神智还是清醒的:
“这不是…我该做的吗?而且我做到了……用人性驾驭兽性…它跑了、普罗…那只温迪戈,它跑了,我成功了,呕…”
他断断续续说完一段话,俯下身子又发出一声干呕。分明看上去没什么力气,但在墙壁无意间碰到肩侧时,何舟渡又马上像是被烫着一般惊了起来。
【您确实做得很好,这不能否认,但这对您身体的伤害同样不可估量】
【我不赞同您关闭痛觉通感的原因正是这种关闭并非常规意义上的关闭,而仅仅只是暂时断联,在重新开启后期间累计的疼痛会一齐涌来】
【我事前警告过您的!您却一定要这么做!您已经在出现虚幻的伤口感知了!】
许是嫌弃语气不够激烈,人工智能将最后几句话通过投影放了出来,还额外加上了感叹号。
但何舟渡此时没什么心情去看,他只是无力地笑了一下:
“抱歉啦…普罗,我想…我想我需要睡一觉……”
话音的最后,青年闭上眼无声滑落,一旁三花色的翼猫窜出,那对羽翼展开连带着身躯一起当了肉垫,免得前者的脑袋直接砸到地上。
一时间,基地中失去了任何声音,只有青年微弱的呼吸声。
全视之眼的图标闪烁了两下,最终还是以机械臂轻缓地将青年安置到了沙发上。
“你觉得他怎么样,普罗?”
三花猫跳下安置何舟渡的沙发,落到了全视之眼图标前,而她的项圈上发出了人声。
【我无法判断,局长】
人工智能闪烁着数据流光,给出了个未知的答案。
【针对代理的数据分析显示他是个温和内敛的人,然而方才关闭痛感以更好启用狼人访问体的事实显示,他的性格是曲面的】
【综上所述,无法判断】
“人的性格一直都是多面的,普罗,”猫说,“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人类来作出决策,而不能只依靠你。”
【肯定,我的职责只是提醒与建议、并在人类的要求下执行,全视之眼不被允许越过人类进行任何决策,哪怕是最小的决策】
“我一直希望你能理解这一点,尽管这也意味着你不能拒绝那孩子提出的、诸如关闭痛感之类的命令。”
猫的尾巴轻轻扫过地面,那双翠绿的猫眼在基地中的人造光下熠熠生辉,她看着何舟渡胸前的玉质挂坠:
“不管怎么说,他做得很好,也是时候对他公开资料库了。ap13_ex-02对他的庇护作用应该开始减弱了……或者说它正在起到反作用。”
【实际上,我正想通知您,超自然增幅模型的曲线出现了偏差】
全视之眼将一张复杂的图标展示到猫的眼前,随之出现的还有另一份记录:
【距离我们上次完成对编号bpc_03-1_f06_ex_wendigo,即温迪戈的清剿只过了十三年零五个月,作为危害等级b的生物,它本不该这么迅速完成再增值】
“那只能说明世界的超自然浓度已经在失衡了,毕竟‘大扫除’时我们估算的时间是十五年而非十三年。”
猫的项圈有些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猫也在同时将目光投向睡得昏昏沉沉的何舟渡: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这孩子的超自然适体匹配度这么高,我当年操控第一只访问体的时候连路都不会走。世界总是喜欢下平衡的棋,俗称水多加面面多加水。”
【您是相当优秀的局长】普罗展示出这句话。
“他也会是的,他会超越我,然后走得更远。”猫回答他。
……
废了点力气把狼人搬上独角兽的背,莱卡回望了一眼温迪戈狼狈逃走的方向,最终一拍独角兽的背,带着狼人离开了这片已经面目全非的林间空地。
而就在她离开后不久,另一人的身影自温迪戈逃离的方向抵达此地。
金发男人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一整片凌乱的现场,他几乎像是一尊雕塑,凝固在此且一动未动。
好半晌,那人才俯下身子,从满地的血污中拾起一缕银灰色的染血毛发,盯着这根银灰色的毛,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温和的浅笑来:
“原来你们真的还存在。”
他松开手,将那缕毛发放飞,而后自身上取出一小罐黑色液体。随着他的动作,罐子被打开,那液体被泼洒到各处。
最后,落下的是一根被划亮的火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