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是打不过。”
何舟渡又喝了两口水,终于从反馈那一瞬间的剧烈疼痛中缓过神来,开口的语气也就渐渐平了下去:
“我只是觉得在那个时候,我不应该有任何失误,所以才选择了等打完之后连上痛觉并接受反馈。”
【您应该知道这是一种极其不健康的循环】
【一次两次尚且还好,如果每次遇上战斗,您都采取这种方式,那么迟早有一天您会因为疼痛的累计而精神崩溃的】
人工智能的话音显得格外严肃,似乎是为了证明他的话,普罗维登斯难得一见地提起了曾经的调查局:
【没有任何一位局长是像您这样的】
【诚然,您确实特殊——在我有记录的所有在任局长中,您是唯一一个以b级危害度的超自然生物,狼人以访问体作为开局的,其他局长的选择一般更温和】
【也许我应该反思我是否带给您太多压力了】
“啊……”何舟渡缓缓眨了眨眼,他抬头看向墙面上显示的全视之眼投影,继续用那种平和的语气搭话。
“实际上,这份压力不是来自于你,”代理局长的琥珀色眼眸干净而纯粹,他极其认真地说,“我很清楚我自己所做出的选择。”
“这只是,责任感。”他总结道。
一边说着话,何舟渡一边扶着沙发扶手站起身。
他伸手摸了摸不知何时窜过来的三花猫的脑袋,便好像是被毛茸茸安抚了一般,继续清晰地说:
“我大概能猜到一点儿你们会选择我的原因,而我这个人有个习惯就是,在什么位置就做什么事情。”
“所以,哪怕只是代理局长,我也想尽可能的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承担起我应尽的责任。”
三花猫的眼眸幽幽地盯着何舟渡,后者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继续顺着猫的毛,像是某种下意识的动作。
“就比如刚才,伊凡有能力护住所有人,不是吗?”何舟渡反问道。
人工智能沉默了很久,久到何舟渡甚至觉得他在跑加载条。
最后,普罗维登斯无奈地道:
【我只有建议权,我无权干涉您下定决心的选择】
何舟渡于是笑了起来,尽管他的脸色还是苍白的,但他仍然语气轻快地开口:
“那就再帮我一个小忙吧?我有点累了,启用访问体全意识投放吧。”
【如您所愿】人工智能说。
代理局长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向后靠入沙发闭上了双眼,呼吸几乎是在瞬间就平稳了下去。
基地终于是安静下来,只有普罗维登斯的投影闪烁着浅淡的蓝光。
“和他父母一个样。”
三花猫的项圈闪了闪,叹出了这口气:
“当年谁不知道科研组何组长和外勤总队的周队…”
她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像是在斟酌词汇,但最后她放弃了,直截了当地说:
“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倔种。”
……
成串的蓝色数字流光从狼人合上的双眼中闪过,再睁开眼的时候,狼人的神色就显得异常平稳。
谢玄洲几人此刻正在就水啃干粮,听见动静,三人纷纷看来,陈铭观望了一会才问: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狼人回答他,“没什么大问题,可能是因为满月快到了。”
狼人此刻是随口扯的话,只不过满月快到了也并非谎话。
至于满月快到了和他突然趴下有什么联系?他也不知道。
薛霖露出副若有所思的神色:“因为距离满月越来越近了,所以突然一下变身爆发有失控前兆?”
狼人壳子里的何舟渡:“?”
好有道理,他刚才怎么没想到这个借口。
狼人一时间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抖了抖耳朵,看上去更像是默认的态度。
“……那你可得稳住了,”谢玄洲说,“如果你失控,我们在场没有一个人能拉得住你。”
“请不用担心,”狼人的尾巴拍在车后座的铁板上,似乎更像是无意识的动作,“我有分寸。”
“行。”
谢玄洲点点头,没有多问。
小队里的三人都有一种,只要给予信任,那就是全副给予信任的优秀品质,因此在狼人自己说可以的情况下,没有人提出疑问和质疑。
确认狼人的状态没有问题,几人再度休整了一下,便开始商讨起关于死亡之虫的事宜。
“其实原定的计划应该是收容,”狼人说,同时伸了爪子轻轻点过平板的界面,“但是介于数据估算错误,我想我们需要先想办法耗尽那家伙的体力。”
“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是收容而不是灭杀吗?”陈铭出声,同时将手机上的新闻转了过来。
“据我所知,这只个体已经造成了本地许多居民的大额财产损失。虽然还没有伤人…哦,对不起,刚刚伤过人。”
随队医生看了一眼狼人,重新整理了话语。
“在已经造成了财产损失和有人受伤的情况下,我们为什么不考虑灭杀呢?”
另外两人没有说话,但明显也是同样有这个问题。
“是因为超自然氛围的平衡问题。”
狼人此刻还停留在半兽化的状态里,嗓音显得极为低沉,但这并不妨碍他举起平板进行讲解:
“请看这份超自然曲线图。”
“总体而言,我们世界的超自然氛围是处在上升状态的。一味的灭杀确实可以让超自然氛围迎来一个大幅度的下降,然而一旦下降到一定幅度,这就会导致另一个问题。”
“也就是所谓的失衡。触底反弹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的原因是一旦超自然与自然的平衡出现差错,星球本身,那种冥冥中的大意志会进行自我调整。”
“而这种大意志的调整很粗糙,基本上只是在一瞬间将超自然氛围拔高到和非超自然能够抗衡的地步。”
狼人手中的平板同步展示出一些灾害画面:
“这就会导致突如其来的天灾,很容易搅乱我们进行调整的秩序。”
“就和生态平衡一样,”薛琳理解了,“无论是直接灭绝一个物种,还是引入一个新的外来物种,都可能造成生态系统的崩溃。所以我们需要进行人为干预。”
“是的,有些东西被允许击杀,是因为那些东西出现在了他们不该在的地方。”狼人赞许地点点头。
谢玄洲和陈铭对视一眼,由后者开了口:
“我明白了,那么针对死亡之虫的收容计划,伊凡先生有什么其他的建议吗?”
“实际上,”回看他的是狼人湛蓝色的眼眸,“我们是在进行讨论,而不是听我一个人的安排,不是吗?”
“不用把我想的太经验丰富,”狼人说,那条银白色尾巴轻晃着,“实际上我也只比你们提早入职那么一点的时间。”
“等的就是这句话。”
谢玄洲从原本有些懒散的姿态坐正了,那气质顿时肉眼可见的就不太一样了,他看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从背包中翻出自己的平板和触屏笔:
“简单梳理一下情况和基础目标。”
“尽可能活捉,但是如果有紧急情况的话,允许击杀。”击杀那两个字是谢玄洲看着狼人说的,而后者并没有对他的那句话提出任何的反驳。
显然,作为这个团队里的所谓前辈,狼人默许了允许小队在受到威胁时直接击杀目标。
确认了行动目标,那么接下来需要梳理清楚的就是任务情况。
“你当时那一下对他造成了多少伤害?会到影响行动的程度吗?”他率先问狼人。
“扔过去的只是普通的匕首和雨伞柄,就我所看到的,应该是没有贯穿头部,但是确实插入了口器中。”
狼人答话的速度很快,得益于优秀的动态视力,他所能看到的实际上并不少。
“口器损伤……”谢玄洲转头看向薛琳,后者几乎马上反应过来他想问什么,立刻开口:
“死亡之虫喷吐酸液的能力需要借助口器进行对外发射,它们的口腔黏膜对自己产生的酸液具有一定的防护能力。”
“但是如果你可以肯定那东西破开了皮肤,这就意味着接下来它如果想要再次喷吐酸液,也必定会对自己造成伤害。”
谢玄洲拿起笔记下这一点,而薛琳的话语还未结束,她语速平稳且快速的分析道:
“资料上并没有记载这种生物对疼痛的耐受程度如何,但依照生物学常识判断,进食器官的受损会导致进食行为受到阻碍,也就是说对方接下来的捕猎行为也会受到一定程度上的遏制。”
谢玄洲的笔仍然没停,陈铭则是回头清点了一下后备箱的物资,接过了话头:
“我们这次出来携带的麻醉药其实不算少,毕竟原定计划就是捕捉收容,如果能估算出体重的话,就可以稍微计算一下能否凭借这些东西让对方失去行动能力。”
“有对照表,”捧着资料的薛琳答得很快,当即就报出了一一对应的数字来,“能算吗?”
“可以。”第1组数字出现的同时,陈铭就低下了头,此刻回答的时候头也不抬,只是把计算器摁得啪啪响。
车子中短暂沉默了片刻,医生抬起头:
“不确定药物抗性情况如何,往大的量去算了,车上的储备差不多刚好够。”
“总结一下,”谢玄洲停下笔,“目标生物的酸液威胁解除,需要防备的只剩下了电击和体型,对方进食受阻,大概率会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虚弱。”
“麻醉剂储备良好,可以尝试对目标进行远程麻醉。车内诱饵还剩两个,但不一定保证对方会再度出现,可以考虑替换成牛羊之类的活物诱饵。”
谢玄洲额外补充了几点,是相当合理且能执行的后备计划。
眼见没有人反对,谢玄洲摁灭平板:
“那么剩下的情况,我们随机应变。”
说是随机应变,他的眼睛实际上看向的则是狼人的位置——在场的几人中,大概只有狼人有这个随机应变的实力。
换句话说,同为超自然生物的狼人,才是这个看似没有他的计划中,最重要的那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