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洲没说话,他单是垂眼表达了个很明显的拒绝态度。
脖颈上的刺痛感紧了紧,但谢玄洲不为所动——笑话,人家费那么大劲,不可能现在就杀了他。
而且这种时候拒绝才是比较正常的态度,他要是现在贴上去照做才更容易让人起疑。
当然。谢玄洲感受着脖颈上几乎嵌入皮肤的指甲想。也不排除这吸血鬼脑子有问题。
“真遗憾。”
亚尔斯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语气染了些玩味:
“我还以为你很讨厌你的兄弟,毕竟你们似乎关系不好,不是吗?”
他伸手取来酒杯,往其中倒了半杯正常的红酒,又勾勾手指引来余旭晖的血充了剩下的半杯。
然后这杯酒就被置于谢玄洲眼前。
说句实话,谢玄洲的第一个想法是:高脚杯盛小米粥。
然后他才回神,望了一眼亚尔斯,那双眼中没什么情绪,只是谢玄洲仍然读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
当下,他就明白了——再拒绝下去恐怕没什么好下场,对方的耐心并不好。
所以他无言接了酒杯,在余旭晖又惊恐又不安的注视中喝了下去。
并不好喝,血和酒混在一起泛着又咸又苦还略腥的味道,而一想到这是人血、甚至于是他兄弟的血,反胃感便接踵而至。
除了反胃之外谢玄洲当时没什么特别的感受,也因此他的脸色在看见第二杯酒的时候变得极差。
血和酒的比例从一半一半变为了七比三。
对方的动作给他一种熟悉感,像是在喂猫,给猫换粮的那种喂法。
先用常吃的那种混着新粮喂,然后一点点增大新粮的占比,直到全部替换成新粮。
似乎调这几杯酒就已经是对方的耐心极限了,因而在谢玄洲表现出迟疑的时候,亚尔斯不耐地皱起眉。
下一瞬,金发男人眨眼间到了谢玄洲身前,掐着谢玄洲的脖子就把酒灌了下去。
被呛到是肯定的,更不用提满口满鼻的血味和酒味。
在谢玄洲捂着喉咙呛咳之际,他恍惚地听见对方低语:
“the eldest son,the same blood。the gift of the god,the sacrifice of ritual。”
“you have drunk the blood of the cup,you have put on the skin of the lamb。”
……
谢玄洲的记忆力很不错,最起码那最后的一句英文被完完全全地复述了出来。
何舟渡顺着他的话念了一遍,才按了按眉心道:
“家中长子,血脉相连。神的礼物,仪式祭品。”
“你已饮下杯中之血,你已披上羔羊的皮。”
普罗维登斯早在谢玄洲开始叙述时就被喊来进行记录外加翻译,此刻这两句话自然没有被猎魔人错过。
她深深地皱起眉,甚至下意识翻出根烟来。
只是在看到博伊斯那张脸的时候,莱卡到底没点上烟,遂她就只是叼着,开口道:
“毫无疑问,一个仪式,而且是晋升仪式。”
“在这个年头我已经很少见到有什么东西这么大胆了,也许是之前gsa的销声匿迹让它们觉得自己有机会,也许是这件事已经悄悄发展且准备了好几年。”
“总之,”莱卡概括道,“它们准备干个大的。”
“更详细的信息呢?”陈铭追问道。
“我不知道,这就是问题所在,”猎魔人咬着烟嘴回答他,“吸血鬼总有些从血脉里传下来的、稀奇古怪的仪式。”
“我只是单纯从刚才的话里判断出来了种类而已。”
她取下被她的犬齿咬的面目全非的烟,烦躁地抓了抓头:“鬼知道这是它哪个祖先传下来的什么仪式,这肯定是个晋升仪式没跑。”
要是知道其他人想问什么,莱卡解释道:
“那群吸血的臭虫没有神,圣经里的该隐和吸血鬼没有半毛钱关系。缺什么越想要什么,所以一旦出现神这样的字眼,基本可以肯定他们是在指代自己。”
“而他们达不到神的地步,所以只会是自诩为神然后靠近神。”
“所以这是一个晋升仪式。我无法确定它晋升之后的指代是什么,我们可以阻止它。”
猎魔人说到此处,略微停顿了一下:
“理论上来说,这件事情应该是你们更擅长,但我不确定你们是不是还像当年那样完善——我的意思是,现在看起来你们很生疏。”
“找到了。”
何舟渡的话打断了莱卡的尾音,他翻转平板将界面展示出来:
“亚尔斯·佛德烈,很不巧,这个吸血鬼家族在gsa的档案库里。”
“你怎么找到的?”莱卡惊讶地一挑眉。
“血脉追溯仪器,拿谢玄洲的血,”何舟渡回答,“虽然我不懂运作原理,但gsa有,这就够了。”
“好好好,我收回刚才那句话。”
莱卡的眉眼松了一瞬,她叹了口气,语气颇为复杂,不知是感概还是安心:
“我本来想着,如果你们没有办法的话,我就去找一下我家老头子,他早前是正统血猎出身,知道怎么做血脉追溯仪式。”
话回当下,普罗将资料投屏,谢玄洲却是一眼看出了不对:
“他的样子变过。”
“正常,”莱卡耸肩,“当年为了逃离‘大扫除’,大家都选择‘改头换面’了,这群东西自然不会例外。”
“这么说起来,”何舟渡笑了一下,“我们现在是被小瞧了啊……”
代理局长金眸幽幽地盯着屏幕,逐字逐句地扫过资料上的显示:
“隐身、心灵操控、极速、巨力、高速自愈、意念移物、形态变化……”
何舟渡往下看去,顺利地找到了形态变化的示意图:
“会长翅膀啊……”
一旁安静到现在的棕发少年发出一声嬉笑,年轻却盛满恶意的话音被轻巧抛出:
“让我去,何,我要把它的翅膀,撕、下、来。”
何舟渡没有马上答话,他看向谢玄洲:“能把样貌变化叙述出来吗?”
谢玄洲点头,于是何舟渡呼唤普罗,谢玄洲边说人工智能边调整,很快就将那张令谢玄洲影响深刻的脸重新勾勒了出来。
何舟渡在这期间迅速新建了一个档案,档案名称清晰且简单,并将其链接到了吸血鬼条目下方。
“检索这张脸的行动轨迹,普罗。”
眼见面部修改完成,何舟渡便让普罗开始搜索,同时转头和其他人说:
“我已经通知了各国的对接机构严肃对待此事,但以防万一,行动队还是需要出勤盯梢。”
“普罗,通知邱泽带队出任务,伊凡你跟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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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工智能闪烁的蓝光间,代理局长有条不紊地一一下了指令,而分配完任务后,扫过一眼平板,他看向剩下在场的人:
“从海关那边截获到了他的入境许可,而监控显示亚尔斯还在华国境内,但介于他的能力,我并不保证这条信息是对的。”
“它们有传送阵,”猎魔人冷不丁开口,但紧接着就又补充到,“不过,目前总超自然浓度氛围不够,用不了。”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问就是在家里画了一个小时,想直接传送到目的地,结果发现氛围浓度不足以开启。”
何舟渡听着有些好笑,手上倒是没停,在普罗维登斯的辅助下迅速找到了对方的落脚点。
——很奇怪的是,对方似乎没有避开监控的意思。绝大多数时候,都能直接在监控中找到对方的身影。
何舟渡越看笑得越开心。
“他好像觉得,gsa死了。”代理局长笑着说。
等最后找到地点的时候,何舟渡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奇怪,他转过平板给谢玄洲看:
“你觉不觉得这地儿有点眼熟?”
谢玄洲:“……”
“那可不熟嘛,我家啊。”谢玄洲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