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这是头骨被鹿形骨面压碎的声音。
白骨破开皮囊的束缚,自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中撕出、然后张口扑咬。
鹿骨尖锐的下犬齿自吸血鬼的眼眶中插入,挤爆了眼球的同时和上犬齿一并穿透颅骨,搅得大脑成为浆糊。
随后的臼齿成了压碎骨骼的利器。
仿佛用核桃钳开一枚核桃那样,伴随着清脆的骨裂声,那个头颅很快四分五裂,“核桃仁”从鹿骨的齿缝间滑下。
但博伊斯并未就此罢休。
一枚锐利的冰锥无声凝聚,将吸血鬼的身躯连同心脏一齐穿透。
以透明色自胸前入,染血色从背后出。
那具躯体很快倒下,连带的折断了对方脚踝上的血色冰晶。
那是血泊凝结成的,是猎人埋藏在诱饵之前的捕兽夹。
在许多传说中,吸血鬼都是不死的。
而此刻,何舟渡透过鹿骨中摇曳的幽绿光点目睹了一场宴席。
属于温迪戈的氛围同样浸染着贪婪,就像是冬日里的寒风一样,如饥似渴地吞噬着一切的光和热。
哪怕是吸血鬼冰冷的躯体,也比冬日里最纯粹的恶意要温暖得多。
因为主人死亡从而显得凌乱的氛围被温迪戈所截获,没有回归到大环境中。
博伊斯嫌恶地吐掉了吸血鬼的头颅,任由那具身躯倒下,并感到了一瞬的饱腹感。
但这只是一瞬间。
不过就算只是一瞬间的饱腹感,对温迪戈来说也是一种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
温迪戈的饥饿与冬日紧紧相随,只要冬天尚未结束,这种饥饿就永远不会停止。
然而何舟渡清楚这是为什么。
博伊斯吞噬的并非常规意义上的食物,而是属于别的超自然的氛围。
“氛围”和食物自然不是同一个层级的东西。
一般的温迪戈做不到这一点,但何舟渡可以。
……
门外,余家正厅。
谢玄洲染着一身血,浑浑噩噩地走向亚尔斯所在的位置。
金发男人看着谢玄洲苍白的脸色,脸上浮现出的表情不知是戏谑还是满意。
“饱餐一顿之后的感觉怎么样?我的孩子?”他问。
谢玄洲僵硬地抬头,在对方满含笑意的注视中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你真是有一种很了不起的坚持感,不是吗?”
亚尔斯闪身出现在谢玄洲眼前,让后者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只是这步子还没退出去第二步,男人苍白如纸的指节便点了上来。
他抹下的是尚有余温的血。
好像还嫌刺激不够一样,亚尔斯将指腹上的血珠晃到谢玄洲眼前:
“这个出血量,你和杀了他没什么区别了,不是吗?”
“承认吧,”他俯身,冰冷的气息落到谢玄洲耳边,“你渴望鲜血,渴望狩猎。”
“你可以对你的兄弟下这种手…那其他陌生人为什么不可以?”
亚尔斯的音色极具蛊惑性:
“那可是你的血亲。你都不在意你的血亲了,为什么还要坚持着在意其他人呢?”
谢玄洲的表情很僵硬,他动了动嘴唇却又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像是还残余在刚才那一幕的情绪中。
“唉,”亚尔斯叹了口气,以一种宽慰的姿态拍了拍谢玄洲的肩,“当然,当然…”
“我知道这不好受,要一下子让你转变观念似乎有些困难,但…”
“我的孩子,你要知道一件事。”
他的眼睛在灯下闪着猩红色的光:
“你已经超脱了凡物的身份,拥有了截然不同的命运。”
“长生不老,青春永驻,你现在已经拥有了,”他陈述道,“而在未来,你还将拥有强大的力量。有了力量,财富名声和权力都不过是唾手可得之物。”
“你需要付出的代价只是…”
他比了一个手势:
“对你的食谱进行一点微小的改变。”
说句实话,如果不是谢玄洲心里清楚他没有真的杀死他的兄弟,如果不是他的情绪现在非常稳定,而不是濒临崩溃。
假设刚才所发生的事情是真的,那么在这种走投无路的情况下…
他恐怕真的会被对方说服。
所以谢玄洲表现在外的便是一种迟疑和挣扎,而在对方隐含着不耐的注视中,他开口似是准备妥协。
亚尔斯面上的喜色还没绽开,他就猛然转头,先是看向了门厅处的隔间,再是随着一声玻璃碎裂的脆响看向二楼。
吸血鬼的那张脸阴沉了下来,他阴仄仄地盯了一会谢玄洲,然后命令道:
“上楼去,我的孩子,配合我的新娘们,把那个闯入者撕碎,就像你刚才做的那样。”
“又或者,”亚尔斯补充道,“我来把你撕碎。”
“用你们中国的老话来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做个乖孩子对你有好处。”
“……”
谢玄洲沉默了片刻,扔下一句“好”便转头走向楼上。
亚尔斯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一个闪身蹿到了门厅的房间门外。
门无声打开,将其中的一切展示在亚尔斯眼前。
寒风扑面,硕大的食人兽弓着背,用那双仿佛林中鬼火的眼睛看向他。
下一瞬,新娘破碎的头颅被温迪戈扔至他脚边。
他新娘那冰冷的血液飞溅上了他那双锃光瓦亮的皮鞋。
……
谢玄洲还未上楼就先闻到了血味。
过了楼梯转角,猎魔人有些狼狈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哪怕只是吸血鬼新娘,一对三对莱卡来说似乎还是有些勉强。
至于为什么不是一对四?
被二楼窗外夕阳余晖染红的地毯上,那多出的一堆灰烬起到了很好的说明。
肩上有道被手爪划出的深深的伤口,血液娟娟,但固守在夕阳下的莱卡脸上没什么惧色。
窗帘已经被猎魔人割断,而从窗户的破损上来看,她是直接破窗而入的。
此刻,三只吸血鬼徘徊在夕阳所照射的范围之外,青面獠牙面目狰狞,像是虎视眈眈的兽群。
显然,她们在等夕阳落下。
而莱卡同样不急。
她甚至当着那群吸血鬼新娘的面做起了战备,银弹、镀银钢剑、圣水瓶和并不太常见的,像是手电一般的设备。
谢玄洲知道莱卡在等什么。
所以当那群新娘看向染血的他,面露喜色并叫嚷起来的时候,谢玄洲迈步走了过去。
他在路过一位新娘之际从侧包里翻出了匕首,并反手将这把涂抹了圣水的镀银匕首插进了对方的心脏。
现在,是二对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