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猫蹲在阳台上听了会,没再得到什么有效信息,反倒是被那只黑猫又吼了一嗓子。
翼猫也懒得和那只大黑猫再行纠缠,几步一迈便离了屋子,转头往本体方向去了。
黄鼬自然没什么意见,几乎是见到何舟止的一瞬间,他就窜到了何舟止身边左看右看:
“那狐狸呢?”
赤狐没吱声,黑蟒不说话,也就只有何舟止小声且老实地回答:
“赤叔躲起来了。”
“哈?”黄鼬肉眼可见一愣,音色也是显而易见的疑惑。
何舟止轻轻出声解释,这下炸毛的就不只是赤狐了。
黄鼬发出一声尖叫,也跟着往何舟止身上一窜,没了身影。
“我都不知道我有这么可怕?”何舟渡摊手,语气颇为无奈。
何舟止也有些疑惑,他大概本来想说些什么,却在听到其他人的脚步声后闭了口不再言语。
于是路上便只留下了竹杖轻点地面的声响——虽然目盲,但何舟止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眼见来往的村人多了起来,何舟渡也就没有再说话,只是走在前方,刻意放大了脚步声。
二人一前一后沉默着走到了灵堂,门口的塑料棚子已经竖了起来,摆上了大圆桌。
他们二人走了过来,却也没什么人来招呼。
何舟渡倒是习惯了,先喊了一声何舟止便往灵堂的方向转。
入了灵堂,燃香六支,一人分三,二人便并排站着一齐拜下。
烟气渺渺升起的瞬间,何舟渡的感知便开始嗡嗡作响。
老人年迈的嗓音突兀地回荡在耳边:
“舟渡啊…是你来见三叔公了?”
何舟渡垂着眼,没有回应也没有作声,只是顺着礼节继续二拜。
“你的父母带你离开村子很久了…以至于族谱上没有你的姓名,”不知道是不是三叔公的嗓音继续道,“这趟回了…便来认祖归宗怎么样……?”
何舟渡仍是不答,由对方说了这话,他便继续三拜。
“见不到你的名字出现在祠堂的族谱上…三叔公死不安生啊……”
老人的语调猛然阴森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阴风,吹的灵堂内白布飞扬,也将黑白照前的三支长香吹灭了其一。
一旁守灵的人当即脸色大变,甚至都来不及问责什么,他便匆忙几步上前,妄图重新将那支香点燃。
然而中间的香却是如何也点不燃了,任凭火苗撩过,却不见任何烟气。
那人倒吸一口冷气,回头刚准备低声呵斥,却冷不丁地撞上了一双金眼和一双无焦距的灰蓝眼。
两双眼睛中的神色几乎如出一辙,淡漠且平静,就好像这一切完全事不关己。
当下,那人似乎想起了两人的邪门事,不再敢开口了。
何舟渡抬眸一扫,半点不意外地看到了灵堂中老人佝偻的身影一闪而过。
确实没死安生。
接了何舟止手中的香,何舟渡上前面无表情地将香插入一旁安置散香的香炉。
接着他无视了守灵那人欲言又止的表情,代了何舟止和自己一并烧了两叠纸钱。
“走吧,”何舟渡低声招呼何舟止,“见也见过了。”
守灵人没敢拦他们,但三叔公那儿的香熄灭了这事到底还是很快传开了。
停灵的时候灭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于是村里人看二人的眼神就越发的诡异。
以至于何舟渡和何舟止能在晚饭时,仅凭借两人一猫就霸占一张桌子。
吃完饭,何舟渡很想笑,何舟止倒是回头又望了一眼灵堂的位置,明显是有话要说。
“走,回去说,”何舟渡道,“反正大伙看起来都不太欢迎我们的样子。”
何舟止自然没什么意见。
而等到二人回屋,何舟渡便言简意赅地问:
“祠堂,族谱,名字?”
何舟止点头,而赤狐从他身旁冒出:
“哎呀…吓死咱了,怎么这年头还能有成气候的鬼?”
“阴气不浅,看过去像是道行比我们深,”黄鼬也跟着探了头来,“怪哉,莫不是有什么根基在?”
“八成是了,而且这根基大概和村子以及何家血脉有关,”赤狐捻着嘴边胡须分析道,“也是威胁上咱们了,死不安生就是要来找了。”
说着这话,狐狸转头看向一旁的黑蟒:
“姐能搞定不?咱倒是记得你伤还没好全哩…”
“妈了个巴子的,”黑蟒头一次开了口,彪悍的女音蹦了出来,“老娘伤要是好了,轮得到他嚣张?三魂七魄都给他打散来!”
“那就是你也搞不定了,”黄鼬半点不给面子地说出了事实,“估摸着今晚不去祠堂写名儿,那鬼就要来闹了。”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他一定要我们回来,”何舟渡皱了皱眉,分析道,“只有我们两个是没有进过村里祠堂的。”
“我在很早的时候就被爸妈带走了,从小到大几乎没回过村子里,也根本没有什么机会去祠堂。”
像是感受到何舟渡的注视,何舟止抿了抿唇,到底还是开口了:
“我师爷儿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把我抱走了,他说我身上仙缘太重了,会影响到周边人的气运。”
“本来把我带走是想让我爸妈活得久些,但还是波及到了,三灾难逃。”
“我其实跟着我师爷儿回来有大概一个月了,但我师爷儿要我少出门,他说村子里邪乎,所以我也没去过祠堂。”
“那看来还真的就差我们两个。”
何舟渡按了按眉心,却突兀感受到一股不太寻常的氛围,就这样出现在小区周边的巷子里。
黄鼬、赤狐和黑蟒也在几乎同时看向了那个方位。
黄鼬抖了抖胡须,凝重地道:
“有东西来了,且生人不可靠近。”
生人不可靠近,那人工智能呢?
何舟渡按着耳机,毫不避讳地道:
“普罗维登斯,我需要你拍摄位于我附近东门路的巷子,以防万一照片就好。”
冷不丁这么蹦出来的一个英文名,让在场几位仙儿猛地一愣。
而何舟渡自然没有解释,他只是迅速摸出工作手机,快速翻看起普罗维登斯发过来的照片:
照片略微有些失焦,且夹杂着雪花噪点,但仍然能看清一些东西。
巷子中的脏乱被几盏路灯照得一览无余,而在灯下,站着一个瘦长惨白的人。
……不,那不是人。
明明站在路灯下,他脚下却没有影子。
那东西的肤色是如纸一般的苍白,一头黑发披散就这么耷拉下来遮挡住了面孔,只有一条血红色的舌头露在外面。
他身着一袭白色长衫,头上戴着白色的高帽,一手中拖拽着锈迹斑斑的铁链,另一手拿着一根哭丧棒。
何舟渡又迅速往下翻了几张照片,很快就发现这个东西正在小区附近的巷子里绕圈子,就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一样。
黄鼬不知何时蹿到了何舟渡身旁,凑着也就看到了照片。
那张毛茸茸的脸上满是严肃,他说道:
“无常来寻魂了。”
“这位大人都迷路了吗?这鬼道行不浅啊?莫不是有什么高人指点?还是早有准备?”
赤狐捻着胡子,用的力道稍微有些大,在不经意间拽下来一根胡子,但他自己没有在意:
“咱们大概是没法和那鬼正面硬碰硬…得想个法子看看他是用什么招迷了无常的眼。”
“那就去一趟祠堂。”
何舟渡拍板定了最后的决策,而面对着三仙儿的注视,他只是笑笑:
“如果我们对他真的如此重要,他定然不会立刻杀了我们。”
“而且……”
何舟渡意味深长地转头,看向灵堂所在的方向:
“三日停灵的时间还没到,尸体尚未火化,他没法离开自己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