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队长里外屋的找刷鞋的刷子,他那双黑皮鞋经过昨夜破穴挖地骸,已经土的不像样子。
“四舅,家里连个刷子都没有吗?”在一番寻找过后,终是忍不住吐槽两句。
算破天拿着梳子站在斜挂在墙上的镜子前,摆弄着自己头上那屈指可数的头发道:“你见我几时穿过皮鞋,拿点卫生纸擦擦得了,穷讲究什么。”
刘队长见状不再多言,走到门外,左右脚替换着,磕掉了粘在鞋底子上的泥巴,零星的黄泥掉落,看得出来昨天晚上没少出力。随即从兜里掏出来点纸,一口唾沫吐在鞋面上,胡七八遭的随意擦了两下,这才又套在脚上。
胖子侯回来时正赶上俩人收拾,一时不明所以。可能是嗓子早已冒烟,昨夜就光放水了,入口却没一滴。将其余几瓶水放在桌上,自己手里那瓶已然见底,咕咚咕咚两口将瓶底清空,随手丢在了门后的角落处。
“人言佛要金装,人靠衣装。精神面目好了,干啥都事半功倍。小毅,弄好了没?”算破天摆弄完后这才出言询问道。
听算破天问,我这才粉墨登场,在右胳膊处狠狠地缠绕了几圈绷带,又将绷带挂在脖子上。这是我上次在医院看到的造型,听说伤者是跟人打架,被人用棍子抡断了小臂,就这么个惨样了。我心想既然是僵尸扑人,难免下意识做出的动作就是伸手去挡。
算破天仔细盯着我看了五秒,一拍自己的大秃顶:“可以,别说,像那么回事。切记话不可多,不问不张嘴。”
我心想你这不是说的废话,你们一群大人老江湖说话,我一个孩子插的上话吗?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还是得支应着。“怎么说师父,自己设计的造型。”说完还拿起右臂晃悠了几下。
“打住,你现在就是伤者了,怎么能随便动。尽量保持这个姿势。”刘队长在旁指手画脚道。
我有心反驳,却被胖子侯打断:“队长,四舅,咱们这是要干嘛?”说完指了指我的造型。
“哦,咱们这是…”“是去办事,你今天先回单位,有事再找你。”不等刘队长把话说完,算破天抢先接话说道。
习惯了发号施令的人被人突然打断自然不舒服,胖子侯也不是算破天一句话就能打发的。在转头眼神询问过刘队长后,得到刘队长的点头示意,胖子侯这才尴尬的哈哈一笑:“好嘞,那我就先回队里,看看那边情况,队长,四舅,买好的水,你们也喝点。昨天晚上汗也没少流。”说完不等刘队长说话,便转身离开了。
说实话,对于胖子侯这个人,我的感觉是很差的。阳奉阴违,一副市井小人的做派。虽说当初其阴差阳错救了算破天跟刘队长的命,但给人的感觉总是不舒服,很难对这个人有所好感,甚至于他这个形象跟日常的一些个嘴脸,拉低了我对于他职业的看法。
胖子侯离开后,我们仨也不磨迹,出门看到胖子侯没把车开走,刘队长嘴脸露出个不经意的笑容。这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队长在,胖子侯就得步行打车离开,车是万万不能用滴。
一路人三人敲定了部分细节,在刘队长的车技下,不多时便来到了位于东关村的这家饲料厂门口。
出事这么久以来,这还是第一次站在这饲料厂门口。厂子门口就种了一排排针叶树,两侧停放着汽车跟自行车,三蹦子一类的交通工具。
从门口看去,厂子坐西向东,中间笔直的一条大道,两侧分别有两栋新起的厂房板楼,大门南边有四五间平房,老远看去能看到门上挂着的检验室三个字。北边是一排类似办公室的地方,此时正是中午,太阳当立南空,金色的牌子反光的厉害,压根看不清写的什么,只能凭直觉判断是办公室。
算破天走到大门前,用水泥抹出来的几个大字“弜(jiang四声)心饲料厂”五个大字被油漆漆成了大红。“这厂子背后就是小郑他们发现黑棺的地方。”算破天指着工厂说道。
“对,那天我们去过。”我附和道。
“四舅,有什么问题吗?”虽然是大中午,刘队长还是觉得不明觉厉,算破天这么说让他心里没底,赶忙问道。
算破天将手指往上一抬,指着那两栋板房车间道:“那门前两处车间就是双柱擎天,,门后吉壤阴穴。错落有致,仔细数来,不多不少,正好十二间房。”《易经》认为奇数为阳,偶数为阴,既然建的如此错落有致,那取阴数择房,必然有一说。
听得算破天说双柱擎天,刘队长瞬间明白:“我知道,四舅,电影里讲过。门前双蛇盘踞,面对双柱擎天,阳光难入,雾气聚集难散,阴气凝聚成滩,是养尸地!”
刘队长说的是林正英的《驱魔警察》这部电影里的台词,算破天自然是没有看过。听刘队长这么说,也对其刮目相看。笑着说道:“可以的,大概就是这么个样子。”
我听算破天肯定了过后,也顺带着接话道:“电影我也看过,里面的地是黑里透白,外有碳粉防潮,内有石灰防腐,还有玻璃渣子凝聚日月精华。”既然算破天肯定了,那露脸的时候绝对得跟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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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四舅,电影里就是这么说的。可以达到操控尸体,让其变成行尸。昨天咱们遇到的可比行尸厉害多了,是不是还有什么说法,你没看完。”刘队长心有余悸地说道。
对于我俩背的电影台词,算破天听过以后没有继续说话,反而是让我们看看大门内厂子的地。
“水泥的?”
“没有刚刚说的那些?”我跟刘队长看罢都讲出了自己心里所想。
“没错,是洋灰的,既然是洋灰又怎么会建成这样,你们看,还特意将厂房加高,已经比一般的别间高了不是一星半点。”算破天沉眉思索着。
话已经说的再明白不过了,既然是建成这样,就是朝着养尸地去的。也从侧面验证了魏海江的话,他被关起来喂养僵尸,应该就在这厂子里,或者说就在附近。毕竟只有养尸地才能保证那棺跟尸不朽不化。
然而既然要作养尸地,碳粉,石灰都应该有。而不是做成洋灰地面,水泥盖顶,啥养尸地都白扯淡。
就在三人闷闷不乐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忽然一阵汽车喇叭声打断了算破天的思考,只见工厂门口南侧停着的一辆老红旗轿车,正疯狂的按着喇叭。
见状我们三人避开后,红旗轿车上的人脸上有一道醒目的伤疤斜在额头一侧。一边打电话,一边驾驶车辆朝着厂内开去。“对,这孙子终于肯露面了,c他大y的,我等了孙子一上午了,现在叫我进去。是吗?行,那我跟他再谈。”开车的人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驾驶车辆驶入大门,从我们身边过时还摇下窗户以不屑的语气说道:“算你们狗屎运好,看这孩子的伤是厂子里弄得?要不是我给你们把孙子喊过来逮住,你们想他赔你?做白日梦吧。”说完也不管我们听没听懂,吐了口唾沫便朝工厂内而去。
“哎,这个狗东西,我非进去问问他!”刘队长何时受过这份委屈,被人一阵奚落不说,听那话还想让自己念他的好。于是也不管刚刚什么养尸地不养尸地了,直接就要冲进去理论。
算破天没有动,在红旗车开过来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刚刚红旗车的位置没有动过。哪怕刚刚开车的人在叽歪的时候,算破天依然无动于衷。
“走啊四舅!”刘队长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拽住刚刚那人,掐着脖颈子问问他。见自己说了半天,算破天依然没有反应,对我说道:“怎么,你师父被刚刚那孙子唬住了?昨天晚上的伤是不是厉害了呀。”
见我也不搭理他,这才注意到我跟算破天的目光都聚集在刚刚红旗车停放的地方。顺着我们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刚刚红旗车停放的位置,有着一块石碑。仔细瞧瞧,石碑下还有一只“大王八”,只是王八的头还往后瞧着。
“真没想到啊,白泉这个老东西,就建这么个烂厂子,还得筑碑立书,真不怕让人笑话!自己前半辈子干的都是啥缺德事心里没数啊,弄这么个破东西,还想永垂不朽啊?哈哈。”刘队长边笑边嘲讽道。
以前那年月啊,建个学校啊,医院啊,庙宇啊啥的,都得弄块石头记上,美其名曰为功德碑。哪年盖的,谁出资修建,最次也得在墙上抹一层厚厚的水泥,待水泥干之前,把要记载的事全记上,以留后世的人知道到底是哪个大善人给弄得。
我不像刘队长这般能寻开心,跟着算破天的时间长了,知道什么时候他是什么意思。眼看他一直紧盯着这怀疑的“大王八”,当然明白其中一定有猫腻。
“师父,这是什么东西?”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还什么东西?我就能告诉你,这叫赑屃驼碑,赑屃是龙的儿子,又名霸下,形似龟,好负重,就爱驼东西。”刘队长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好像自己懂得挺多,还不厌其烦的讲给我听的模样。
明·杨慎《升庵集·八一卷九五》:“俗传龙生九子,不成龙,各有所好:一曰赑屃,形似龟,好负重,今石碑下龟趺是也;二曰螭吻,形似兽,性好望,今屋上兽头是也;三曰蒲牢,形似龙而小,性好叫吼,今钟上纽是也;四曰狴犴,形似虎,有威力,故立于狱门;五曰饕餮,好饮食,故立于鼎盖;六曰蚣蝮,性好水,故立于桥柱;七曰睚眦,性好杀,故立于刀环;八曰金猊,形似狮,性好烟火,故立于香炉;九曰椒图,形似螺蚌,性好闭,故立于门铺首。”赑屃作为龙的长子,其自古以来都是祥瑞之象。
算破天起身向前,走到那石碑旁边。整块石碑一体雕刻而成,约高1.5米,碑阳刻面有厂子的建成日期以及立碑的用意。石碑四周用云龙纹围饰,碑侧为二龙戏珠,盘旋在云雾之中。刘队长与我跟着算破天到达石碑面前。刘队长伸手摸了摸石碑的碑头,又仔细查看了座下的赑屃。石雕赑屃刻画的栩栩如生,头顶凹凸不平的颗粒感,证明其确为龙子,有着鳞片。双目圆鼓微瞪,缓缓回头望向身后,獠牙外露,一副欲吞人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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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回头望月,难怪会用水泥封地,养尸地的奥妙原来在这。”算破天一副豁然开朗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这“大王八”的脑袋。
据算破天所言,赑屃驼碑,一般在宫殿,祠堂,陵墓中均可见到其背负石碑的样子。此兽初为祥瑞,然今摆放在此的目的却是回头望月,实乃回头看向厂子背后的吉壤阴穴,赑屃镇守阴地,保阴气凝聚不散,不知要比什么碳粉石灰强了多少倍。
北京丰台区园博园附近的刘秉权墓就有这么一个赑屃驼碑回头望月的石雕,作为镇墓碑,碑高4.42米。底座由两块石条东西向平砌,碑额上刻有满汉文“敕建”二字,以彰显其生前功绩。
“这么说这厂子就是一处养尸地了?”我见算破天已经想明白,立马举手问道,这一举动也逗得刚刚还生气巴火的刘队长忍俊不禁。
算破天拿出烟,递到嘴边,又交与刘队长一颗,继续说道:“厂子名为弜心饲料厂,又用红漆覆盖,弜为有力量,引申为强的意思,也符合饲料厂用,双弓挂在门口。这就是双蛇盘踞,都跟你们看到的电影差不多。只是这年月再弄什么碳粉石灰,显得格外醒目,所以假借这个立碑用赑屃回头望阴穴,锁住阴穴的气运风水,难怪我昨夜破了脉眼,依然还有伤人的事情发生,之前联想是狗急跳墙,强弩之末,没想到是有备而来。”
话说完了,算破天的这第一根烟也到了烟屁股,转手继续点了一根说道:“赑屃自古为祥瑞长生之象,看样子,这个白泉想的挺多,他一个匹夫,大字不识一箩筐又怎么懂得这些,我们要调查的地方还有很多……”
刘队长听完,自己的烟也抽了差不多,丢在地上踩灭后,收起刚刚那副神情,正经地问道:“那既然是对方有备而来,那我们还去吗?”
“去,当然要去,不光是去,还要敲打敲打他呢。走!进去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算破天大手一挥,带领着我俩朝大门口而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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