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凼山,属于大摇山脉的一部分,虽说名字不好听,但山势绵延狭长,南北横亘近百公里,主要山体笔直如刀,气势雄伟,之所以得名乱凼山,是因为山林之中遍布沟壑,且溪流众多,因灌木繁杂,遮挡了许多暗凼甚至悬崖断口,一不留神就会跌落下去,故得名如此。
苟杉之前一脚踩空正是一段被灌木遮挡住的滑坡,虽说摔得七荤八素,但腿脚上的功夫却是一点不敢耽搁,他现在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只是想要赶紧摆脱疯猪,可这又哪里能够,疯猪已经盯紧了他的气味,只从滑坡另一侧绕了一段便追赶了上来,离他不过四五百米了。
感谢于平时坚持的运动训练和上山采药的经历,虽然身上已是遍体鳞伤,苟杉仍然还能够坚持着逃命,可惜终究是体力有限,再加上血未完全止住,已经是筋疲力竭了。
再次跨过一篇矮灌木丛,拨开藤蔓从坡上滑下,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段完全没有遮挡物的山谷小路,与之前灌木丛生的路况完全不同,今天上午时候下了些小雨,此时接近傍晚,山路仍然泥泞,还好并不难走。
苟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此时虽然身处谷底,夕阳的余晖仍然还是照亮着整片山谷,但随着不断前行,面前的空气却好像开始变得粘稠起来,似乎起了薄雾,迎面而来的微风中还伴随着一股奇妙的芳香。
奇香入鼻,仿佛有一双温柔的手在揉弄自己身上的懒肉,一阵摩痧的快感直冲脑门。
尚存的理智告诉苟杉这不太对劲,可是双腿已经不受控制,浑身的肌肉挟裹着他向着谷中深处小步走去,当然他似乎也没有更多的选择了,毕竟自己的身后不远处还追着一只想要虐杀自己的狂暴野兽。
“死就死吧,搏一搏了!”
又前行了大概四五十米,苟杉感觉脚下的泥土越发泥泞了,此时腹部裹住的伤口仍在渗血,加上自己之前一直在狂奔逃命,极大消耗了体力的同时还加速了血液循环,现在他只觉得自己的双腿如同灌了水泥一样难以抬动,但是身后疯猪的吼声却越来越近,看来自己今天真的难逃一劫了。
又是一个趔趄摔倒下去,一个小土坡,半米来高。挣扎着爬起来的苟杉,却被面前的一幕惊住了。
雾气并不浓厚遮眼,向前望去,是一片低于周边土坡的洼地,方圆十余米内,遍布着无数根粗大金红的藤蔓,而延伸至洼地中央,伫立着一棵直径约两米的巨树,自下而上的主干上没有其他枝丫,树皮表层遍布着红褐色的纹路,如同鳞片一般,向上聚拢着大约十余米,托举出一片硕大无朋,散发出妖异暗红色光芒的伞状冠顶,仔细看那却是一片片形似手掌的树叶错落而成。
随着苟杉摔落进洼地,原本寂静的藤蔓似乎苏醒了过来,开始不断蠕动,明明没有风,树冠却开始妖娆地抖动起来,并发出了一阵阵孩童般的笑声,似乎在欢迎着来到此地的贵客,不过此情此景下,却着实是有些诡异了。
随着树冠的抖动,一阵阵金红色的烟雾向四周飘落,奇香更加浓密了。
苟杉感觉到,是的,就是感觉,明明自己没有回头,却在脑海中看到自己背后出现了一位身材颀长,浑身散发着柔和的淡金光芒的美丽女子。
她用自己柔弱无骨的双臂环抱住了苟杉越发沉重的身躯,低头喃喃,像是在安慰自己受伤的孩子。
苟杉此时只觉得自己浑身舒爽,忘记了自己刚刚明明还在拼命逃生,现在却只想沉沉睡去,摆脱一切烦恼...
“昂!!~~~”
巨大的兽吼打破了这一切的美好,疯猪似乎没有受到奇香的影响,狂暴地闯入了这一片金红色的藤蔓之海,不过滑稽的是,柴刀仍然插在它的左眼中。
苟杉那一刀用尽全力,扎的确实是狠,不过疯猪没有灵活的手指,在挣脱过程中,反而导致柴刀扎的更深了,它干脆放弃了摆脱柴刀的念头,一路追赶而来只想将苟杉吞吃殆尽。
闯入洼地的疯猪一眼就看到了被一根根藤蔓包裹住只剩脑袋露在外面的苟杉,它猛地一跃已到达跟前,正准备张开血盆大口将苟杉连带藤蔓一口吞下,却突然身形一顿。
原来散落舞动的藤蔓不知道何时已经在疯猪的身下聚集起来,一圈圈绕住它的四蹄,也是这一举动反而化解了疯猪对苟杉的致命一击。
疯猪大意了,这一片谷地它从未来过,虽然拥有野兽本能的它能感觉到深山之中的一些危险,但并没有真正去接触过,之前山谷中随着雾气散发出的气息并没有让它感觉到危险,在愤怒的加持下,它毫无顾忌地就冲了进来。
不过疯猪终究是狠得,这些藤蔓虽说粗壮有力,但还不能完全限制住它的行动。
它狂嚎着,暴躁地扭动着,不断地用自己的獠牙去撕扯往它身上飞扑的藤蔓,顿时漫天飞舞着金红色的破碎枝叶。
藤蔓前赴后继地向疯猪围剿而去,虽然藤蔓表面密布着细长尖刺,但却对疯猪的那一身厚实泥浆铠甲没有什么效果,皮毛都没有划破。
反倒是疯猪越打越凶相,其背上虽然仍然裹挟着大量藤蔓,却丝毫不影响它得横冲直撞,即使被藤蔓拉倒在地,也可以四下翻滚,利用獠牙或是钢针般的鬃毛大肆破坏,即使藤蔓数量众多,也还是架不住疯猪这一身的猪劲无可匹敌。
就连原本包裹着苟杉的藤蔓都已经散开了去开始围堵疯猪,将陷入沉睡的他抛开,摔得他浑身酸痛,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
明明自己刚刚还在做着被美女纠缠不休的好梦,浑身酥麻根本不想醒来,突然美女消失了,自己就像是被一个大汉猛然丢下了床,还对着鼻子来了一次重击,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趴在洼地中,而离自己不远处竟然是正在发狂与无数藤蔓搏斗的疯猪。
“这都是什么鬼?我怎么会在这睡着?”
尚有些懵逼的他努力回想着昏迷前的情形,他只记得自己好像是被一个女子救了,怎么现在还是在野外,终究还是带着脑子的他逐渐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怕不是被什么迷惑了,估计就是那些诡异的香气和迷雾。
苟杉看着正在围攻疯猪的藤蔓,原来这些藤蔓还真是活的,而藤蔓源头的那颗诡异巨树,似乎正是操纵藤蔓的主导,此时天色尚有余光,恰好落在巨树冠顶,能看到金红色的雾气正是从那里向四周落下,看来刚刚自己昏迷的起因就是由它引起的了,这怕不是一颗妖树。
谷中又响起了孩童的笑声,苟杉抖了个激灵,他想起来沉睡前就是听到了这种诡异的笑声,抬头看向妖树树冠,果然,原本聚拢的枝叶已经完全伸展了开来,比之前覆盖的范围大了不止一倍,颜色也更加的鲜红。
如果苟杉的视力再好些,他会看到妖树树冠中央长出了一朵巨大的鲜艳金红色花骨朵,花瓣陡然绽放开来,喷射出了大量的金黄色尘粉,目标正是在藤蔓中所向披靡的疯猪。
疯猪的智力不低,它早已察觉到操纵藤蔓的本体正是妖树,一直在不断地尝试向妖树主干冲击,虽然藤蔓实在太多,不断地阻挠它并且试图消耗它的体力,但却是无法拉扯住它跟妖树越来越短的距离。
不过随着妖树开花喷射出的尘雾覆盖住了疯猪的全身后,异变抖生。
只见本来正在冲锋的疯猪突然一个顿停,全身开始剧烈地抖动了起来,喉咙中不断发出“喔喔昂昂”的沉闷吼声,远没有了刚进场时的那般声势骇人。
空气中开始散发出一股股焦臭味,疯猪血红的右眼中开始出现了恐惧之色,这些金黄色的尘粉不仅覆盖了它的全身,还因为奔跑时的大口呼吸进入了它的呼吸腔道中,现在的它只感觉身体内外都在燃烧,喉咙因为剧烈的痛苦再也无法发出之前恐怖的嘶嚎声。
这些金黄色粉尘正是妖树的杀手锏,具有强大的腐蚀性和神经毒性,疯猪原本仗着铜皮铁骨肆无忌惮地直接向它冲来,却对这些尘粉毫无防备,这些粉尘在不断腐蚀疯猪的表皮,泥浆铠甲已经损耗殆尽,硬如钢针的鬃毛也不断脱落,原本粗糙的黑色表皮下显露出猩红的血肉。
更严重的是疯猪吸入了太多尘粉,剧毒已经开始逐渐侵入了它的大脑,四肢开始摇摇晃晃,有些站不稳了。
妖树剩余的藤蔓重新向疯猪聚拢起来,不复威风的疯猪还想要挣扎一下,可惜有心无力,虽然之前破坏了大多数藤蔓,剩余的藤蔓力量已经很弱小,但妖树并不着急,不断地跟疯猪拉扯着,要将疯猪拉近身前。
苟杉此时身体有了些恢复,能够动弹了,他看得出疯猪已经不是妖树的对手了,趁着藤蔓没空搭理自己,赶紧溜走,还不知道这妖树会如何收拾疯猪再来处理自己。
疯猪之前还在向妖树发起冲锋,现在却在拼命用四肢抵住地面不断向后想要扯断包裹住自己的藤蔓,但攻守之势异也,它与妖树的距离已经不足两米,只见巨树的下盘泥土开始隆起,随着一圈瘤状主干升起,上下张开,像是一张巨口,里面垂下数不清的墨绿色滕须,不断滴落着粘稠的汁液,看样子竟是要把疯猪给吞了。
望着即将将自己吞下的巨口,疯猪的挣扎更加剧烈,可惜已经无力回天,剩余的绝大多数藤蔓将它的头颅死死缠住直接拉入了妖树口中,奈何疯猪的体型太过巨大,妖树也只能勉强吞进去半个身子。
那些口中的汁液毫无疑问也是具有腐蚀性的,疯猪悲鸣不断,还在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苟杉用尽全身的力气爬起来转身赶紧向洼地外跑去。
“这妖树这么厉害,却未见向洼地外扩张,一定是有其活动范围的局限性,只要跑出洼地就应该安全了”。
当然想法总是美好的,现实并不依人,才跑出不到五米,苟杉就被一根藤蔓给抽倒了,并将他双腿缠住向妖树拖去,一只是吃,两个也是咽,很显然对方并没有忘记他。
苟杉很绝望,他本就受了伤,柴刀也还在疯猪身上,此时根本无力挣开藤蔓的束缚。
“玛德,难道我今天真的要绝命于此!我才25岁,我tm不服啊!”
不得不说苟杉的求生欲还是很强的,既然腿脚无法挣脱,干脆抱住藤蔓狠狠地撕咬了起来,也顾不了被藤蔓表皮的尖刺戳的满嘴是血。
突然,异变再生,妖树冠顶发出了巨大的尖啸声,震得苟杉耳膜刺痛,不得已放下藤蔓用双手捂住耳朵,同时望向了妖树冠顶。
只见妖树的树冠在疯狂地抽动着,像是在拍打着什么,但抽动了一阵后突然停住,所有的枝叶就像是蔫了一样,无力地垂了下来,隐约中苟杉似乎是看见了一道小小身影从冠顶跃下。
不过现在更重要的一点是,苟杉发现藤蔓放开了自己,不仅如此,就连挟裹疯猪的藤蔓都散落开来,它们像是在搜索着什么,疯狂地拍打着树干旁边的地面。
苟杉趁机爬起,赶紧向洼地外的土坡缓缓走去,他现在只想要离开这是非之地,保命要紧。
“喔喔昂昂...”
但跑不过几步,苟杉就听到了今天最让他头疼的低沉兽吼声,“玛德,这畜生还没死!”
不得不说,疯猪的生命力确实旺盛,即使被妖树花粉重创,并且被吞了半个身子,可是藤蔓放松的那一刻,就被它马上察觉异常,并趁机挣脱开来。
疯猪终究是猪,妖树之前想要吞食疯猪先将上半身吞下虽然能够尽快杀死它,不过也犯了一个巨大错误,要知道,猪是喜欢拱树的,更何况是这么头变异发狂的疯猪。
妖树没办法再限制疯猪,疯猪先是将上半身从巨树口中扯出,此时它也受伤颇重,上半身的血肉都已经被腐蚀脱落不少,头颅显出森森白骨,更显得狰狞恐怖。
但此时毫无疑问是最后的机会,疯猪后撤两步,猛得向巨树底盘撞去,半米长的獠牙狠狠地嵌入到了妖树巨口中。这还不够,疯猪四肢抵住地面,用尽最后的力量,竟是将妖树从巨口处撕裂,直接拱断了。
轰隆一声巨响后,妖树主干砸落地面,最后盘踞在妖树周围的藤蔓此起彼伏发出了痛苦的悲鸣声,都渐渐如同被抽去了血液般枯萎沉寂了。
疯猪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摇晃了几下,再也撑不住,倒在了妖树的尸体旁,一场激战竟是这般收场。
而苟杉被这最后的变故已经惊得呆住,此时他虽满脸疲态,但是眼睛却是死死盯住疯猪,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疯狂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