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再玩火。
弥真心一狠,下重手往桌上一拍,力贯木心,奢华的茶桌登时碎裂成木渣纷飞。
如迦女惊叫一声,连连后退。
弥真听了如迦女的声音,耳根一热,心里暗暗叫苦:这女子,怎么连惊呼都如此娇媚?还是说,自己的定力降低了?
秦定山吓得脸色发白,连问也不敢问,跪下就是磕头:
“大师恕罪!圣僧恕罪!”
弥真不敢再看如迦女,只能摆出道貌岸然的做派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斥道:
“秦太守,你这等行径,和那革职查办的邓熙朝,又有什么区别?”
“界州府的老百姓新遭大难,你却在这里对我阿谀奉承,倘若州府之中,人人都像你这样,百姓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秦定山肠子都悔青了:
供奉宗门的潜规则,在界州府官场延续了上百年,谁知道忽然来了个不守规矩的和尚!
“小僧还要忙着去监管禅院的俗事。秦大人,若你没有别的事情商议,那么,这等风月无边的雅趣,小僧可就恕不奉陪了。”
秦定山听出来,弥真给自己一个台阶,于是赶紧道:
“有事!有事!”
“弥真大师,禅院的宝号,正好要与你相议,然后找工匠定做门楣。至于改建院中造像、字碑、门楼等等,下官也想和大师逐一禀报……”
弥真挥了挥手:
“名字不用费心,既然在秋波台上,取名‘秋台寺’就好。至于改建之事,费钱费力,等界州府的重建大事妥当了再商量也不迟。不过嘛……”
秦定山看着弥真嘴角忽然露出不符合他身份的贱兮兮的笑容,心里登时一个咔嗒。
“秋台寺的寺产,和做善事的功德钱,就劳烦太守大人多费心了。”
……
从小趣幽亭出来。
弥真还在挣扎着,想要把那国色天香的如迦女从脑子里摘出去。
哎。
如果自己不是穿越之后不断遇到一重又一重险境,换做以前,遇到如迦女美色当前,说不定就冲了。
只是,眼下新历大难,身边又没有几个能放心信赖的人。
道军、州府,个个对自己出众的修为虎视眈眈,想要拉拢利用自己,弥真不得不事事小心,如履薄冰,千万不能暴露自己的软肋。
正烦恼间,却见一道纯洁的身影,从远处飞奔而来。
“弥真大哥,可算找到你了!”
倩影窈窕,正是疏星。
她语气中带着一丝慌乱:
“我去了你府上,却听下人说你受邀来了这附近,可我兜了好几圈,也没找到那个地方……咦?”
疏星愣住了。
在她眼里,弥真的五官、体态虽然分毫没变,却怎么好像笼罩在一层宝石般的荧光之中,自然而然地散发着富贵、英俊的气度。
弥真看疏星脸色不对,便将别的事情暂时抛在脑后:
“你先别急,发生什么事了?”
疏星回过神来,心中懊恼:现在不是沉溺于弥真美色的时候!
她连忙说:“师姐不见了!”
弥真听到疏星的话,眉头一皱。
“朱姑娘?我记得,她不是和龙虎堂的赵兄弟一起,在禅院帮忙安置百姓吗?”
疏星的语速有些急促:
“我今天一早去了禅院,却听龙虎堂的师兄们说,师姐昨晚还好好地在疏导难民,不知什么时候就找不到人。他们和师姐并非同门,所以没放在心上。”
“可是,我也不知道她下落。而且,我还在禅院后庭小花园地上找到了这个……”
弥真低头一看,疏星白嫩小手里拿着的是一块黝黑不起眼的木质腰牌。
“这是我蓬莱山的信物。师姐如果不是遇到了麻烦,肯定不会把信物落在地上,这个举动就意味着向同门求救!”
朱非红俏丽的脸在脑中一闪而过。
弥真安抚道:
“不要怕,这界州府高手如云,敌人没这么简单能闯进来把人带走,也许只是什么小意外。我和你一起去找,说不定马上就找到了呢。”
一路上。
疏星在弥真身旁,瞄着弥真高大的身影,忽然觉得特别有安全感。
她这一趟,是求了师父好久,才得到允许陪着两位师姐下山,是疏星这辈子第一次出远门。
师父的谆谆告诫犹在耳畔:
“界州近年来,风波不小,为师派两位俗家师姐出山,是看在羲和宫老宫主和我蓬莱山祖师之间的交情份上,不得已而为之。你如果要陪着去,千万小心……”
没想到,顾师姐惨死孤魂林,而朱师姐也在好不容易击退敌人后下落不明。
疏星在同龄人中,如果只是以修为论,简直算得上天才二字,可毕竟年纪还小,两位同门师姐接连离自己而去,她心里顿时感到深深不安。
——除非待在弥真身边。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秋波台。
赵霆昨夜忙了一宿,现在已经回去龙虎堂的驻地休息。
禅院山门前,解百年代替了他,张罗着赈灾事宜。
加入他们的修真者越来越多,界州府城中道军,几乎来了一大半。弥真见状,也不禁感到欣慰。
“解大哥,小僧有事借一步相询……”
解百年跟着弥真走进了禅院内,三人往安静的地方慢慢散步而去。
“朱姑娘的事,我已经让弟兄们留心了。弥真长老放心,这界州府里,从银号到米商,哪个不是我龙虎堂的朋友?眼线一多,只要朱姑娘还在城里,一定会有消息传来。”
弥真听得有些惊奇。
“我不知道,解大哥你还有这些本事?”
解百年露出得意的微笑:
“谬赞了。”
“龙虎堂本部虽然远在昙州,但分舵却广布十三州。我们兄弟粗俗得很,没什么得道成仙的志气,所以各大宗门朋友也不爱跟我们往来,只是凡人世间,却常常有求于我龙虎堂,一来二去,人脉就走得广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你看,刚说到这,镖局的好朋友就找上门来了。弥真长老,莫要见怪。”
解百年正想借这个机会,让弥真看看龙虎堂有多吃得开,于是笑吟吟地跟来人拱手,不料,这人一口气喘得急了,差点摔倒在地。
弥真和解百年对视一眼,同时察觉到不对劲。
来人急声说道:
“解……解舵主!大事不好了!我镖局手底的两支镖队,还、还有粮商们凑出来的一大批救灾粮,昨夜才刚运到璋陵县,今天……今天就全没了!”
解百年脊背发凉,追问道:
“没了?什么意思?璋陵县城到底怎么了?”
那人跪在地上,又换了好几口气,才道:
“……昨夜璋陵县突然地震,半个县城陷入地底,埋了不知道多少人,挖都挖不上来!”
“镖队,粮队,如今音信全无,也不知道,是不是都陷进了地底……”
“弟兄们现在就像没头的苍蝇,又不敢出城搭救,生怕是那些本领高强的妖魔作祟,只好来禀报解舵主,还望解舵主出手相助!”
地陷。
如果是他,那股来无影去无踪的土遁妖术,配合上不低于灵显境的修为……
一个古怪、可怕的身影,似乎骤然出现在弥真眼前。
同一天晚上。
璋陵县地陷,朱非红失踪。
这两件事发生得这么巧,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能够在高手如云的界州府城中神出鬼没的人。
——有本事引发地震、善于土遁妖术的人。
弥真一时间,不得不把事态往最坏的方向去猜测。
眼前,解百年还在整理状况:
“这位镖局的兄弟,你说害怕是妖人作祟,可日前他们才刚刚被我道军赶回孤魂林,未必会这么快卷土重来……”
“回解舵主:界州各地,其实早已千疮百孔,到处都是妖魔资助的叛军山贼,哪会……哪会只有孤魂林中的一伙人在闹事呢?”
这人满腹苦楚,语气无奈。
弥真听到这一番话,登时更加警觉,下定决心说道:
“此事不劳解大哥出马,小僧去一探究竟便是。”
话语底下,隐隐浮现起难以察觉的杀意:
那个断人双足的怪物。
不会再有从自己手下逃出生天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