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年光阴流转,却未曾见雨丝飘落,后山那条曾经潺潺流淌的溪流,如今只剩一片干涸,河床宛如老树皮般皲裂。往昔溪畔孩童欢笑戏水的画面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乌鸦在枯枝上发出的阵阵哀鸣,它们的叫声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渲染出一片凄美而孤独的景致。忘忧无脑谷,愚夫国所有糊涂人聚集在此。“扁扁可有良策?”王后的目光投向国师愚扁扁,语气中夹杂着一丝焦灼。
国师扁扁闭目凝思片刻,随后缓缓睁开眼,“老妇人无需忧虑,此等天灾虽非人力所能逆转,但古籍有载,可通过行祈雨之礼,感召天地,或可解一时之急。”
“何人懂得祈雨?”
“此乃李富贵专长,他精通六壬卜卦,深谙天地之道,由他主持祈雨最为合适。”
闻言,老妇人紧锁的眉头略微舒展,转向一旁李瞎子,“如此,便有劳富贵了。愿上天垂怜,解我百姓之困。”
李瞎子面色微凝,旋即挺直腰板,以谦逊之态躬身回应:“我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王后所托。祈雨之礼需精心筹备,择吉日,备齐祭品,方可感天动地。”
“众人饥肠辘辘已有三日,又何谈祭品?”一位老汉脸有苦色道。
“我记得!”王翠花忽而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灵动,“昨日黄昏,愚三皇子曾在后山老柳树下掩藏一物,似是一只烧鸡,或可权充祭品。”
愚三闻言,微微一笑,胸膛微挺:“此物确为我所藏,原是为今日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三皇子高瞻远瞩,实乃我等楷模。”众人纷纷赞誉,眼眸中闪烁着钦佩之光。
愚三却在众人未察觉之际,向王翠花投去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心中默念:“你如此对我,日后此仇必报。”然而,他的表情并未显露丝毫异样,依旧是一派从容淡定。
祈雨仪式是在次日举行,李瞎子穿着一身朴素却带着纹饰的长袍,手持一根乌木法杖,缓缓走向临时搭建的祭坛。他的双眼虽盲,但步伐稳健,仿佛能洞察周围的一切。随着他的接近,四周的喧嚣渐渐平息,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仪式的开始。
祭坛上,那仅有的一只烧鸡被精心摆放,周围环绕着愚夫国的国民自发贡献出的简单祭品——几束干枯的麦穗、几块形状像馒头的石头、以及两碗清水。虽然贫瘠,但每一件物品都承载着糊涂人对上天的敬畏。
李瞎子立于祭坛之上,口中念念有词,其声似远古歌谣,又似山间清风,实则内蕴焦虑。他心中暗自懊恼,所诵之辞不过是随口编造,何曾真正懂得祈雨之法?“倘若此番无功而返,台下众人怒火中烧,是否会将我生吞活剥了?”此念盘旋,令他心神不宁。
时光流转,两个时辰悄然逝去,碧空万里,阳光依旧灿烂,丝毫未有云聚雨降之兆。台下的民众渐生疑惑,窃窃私语如细浪般起伏,其中不乏焦躁与不满的暗流。铁牛,率先打破了沉默:“李瞎子,你这祈雨之术,可否真有灵验?为何不见雨露之恩泽,反觉晴空愈发明媚?”
李瞎子耳闻铁牛之质疑,心湖泛起阵阵涟漪,惶恐如密鼓连珠,却于外表构筑不动如山之态。深知此刻任何懦弱表露,皆将引发不可预见之风暴。他敛气凝神,喉结微动,毅然决然,欲以孤注一掷之姿,逆转乾坤,“诸位,我观今日之天,虽无雨云聚集,却也并非全无转机。天空之蓝,乃是最纯净之色,象征着希望与新生。此乃上天给予我们的暗示,告诉我们需耐心以待。”
“那需等候几何?”铁牛追问之声,犹如山间滚石,直截了当,不容回避。
“时日长短,非吾所能预判,然在此期间……”李瞎子语未完,又被一旁之人打断。
“您素以六壬卜卦之术闻名遐迩,难道也无法推算出这天时之变的具体辰光?”这一次插话之人竟是国师愚扁扁。
“国师明鉴,六壬之术虽能窥探天机,然天道循环,自有其……”
李瞎子的话语尚未完满,再次被一阵急促之声打断,那声音源自一位饱经风霜的老农,愚青蛙。他的话语中夹杂着田间泥土的气息,焦急之情溢于言表:“李兄,难道你是在回避应负之责?我等实在无法久候,田野间的绿意正日渐消逝,生命之源即将枯竭!”
紧接着,王翠花的声音如刺破宁静的尖锐之音,冷冽中带着几分嘲讽:“李瞎子!你所谓的祈雨之术,我早已洞察其本质,不过是将‘水来润泽,天降甘露’这几字颠倒诵读,以此蒙混过关,可对?”
面对连珠炮般的质问,李瞎子陷入短暂的沉默,面色如晚霞般变幻不定,红白交替。突兀之间,寂静被一颗石子的破空之声打破,它精准地击在李瞎子额前,痛楚令他本能地抬手护额,发出一声痛楚的呻吟。有人首开先例,其余人紧随其后,一时间,石子、泥团、断枝,如同狂风骤雨般倾泻而出,目标直指李瞎子。他左闪右避,企图逃脱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却在慌乱中忽略了脚下险境,不慎踏空,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落在地。
“富贵!”春草目睹他摔落的一瞬,心中惊恐交加,她疾步上前,轻柔地将他搀扶起身,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你可安好?有无受伤之处?”
李瞎子强忍疼痛,低咒一声:“这群冥顽不灵的愚民!”然而话语未落,便被春草急切的手掌轻轻掩住了唇,生怕引来旁人非议:“莫要妄言!”她低语,眼中满是告诫。
王后的目光从这一幕移开,转向国师愚扁扁,忧心忡忡地问道:“既然李富贵祈雨未果,我们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愚扁扁正欲开口,却被愚三抢了先机:“母亲,在我远行的途中,曾亲眼见证人们向地下挖掘深井,汲取甘泉之法。或许,我们亦可效仿此策,寻觅水源,以解燃眉之急。”
王后欣慰的目光落在愚三身上,赞许道:“我儿,你游历四方,所学所见,实为难得。你提及的深井之法,确是解渴之良策。”随之,她转向国师,“扁扁,你学识渊博,对此有何高见?”
愚扁扁闻言,眉头轻皱,显露出一丝困惑:“深井之法,实为闻所未闻。此等技艺,于我而言,确是首次耳闻。”
“身为国师,竟对此等实用之术一无所知,诚为憾事。”愚三嘴角微扬,似有嘲讽之意
然而,愚扁扁并未因愚三的言辞而动怒,他保持了一惯的冷静,转向王后,“老妇人,挖掘深井之举,虽能解一时之渴,然须慎之又慎。据古籍记载,地下乃地神之所居,贸然侵扰,恐招致其不满,引发不可预知之灾祸。”
“那依国师之言,该当如何呢?”
愚扁扁沉吟半晌,眉头紧锁,显然正陷入深思。最终,他无奈地摇头,坦承:“此事棘手,我一时也难寻妥善之法。”
正当众人陷入沉默之际,毛孩孙猴子突然兴奋地手舞足蹈,口中发出连串的“吱吱吱吱”,她的举止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愚锤子,管好你的孩子,此等场合不宜喧哗!”王后略带责备地说道。
“不,王后,请听她说。”愚锤子急忙解释,“她想要告诉我们一件事,在后山东南方向,有一处自然形成的深潭,那里的水清澈甘甜,四季不涸,或许能成为我们寻找水源的线索。”
愚锤子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振,仿佛在黑暗中找到了一线希望。王后立刻命人带上毛孩前去寻找。出发的共有七人,除了毛孩,另外六人分别是愚锤子、春草、铁牛、愚青蛙、愚石头,愚大。毛孩在前引路,她出了山道口,专往偏僻处钻,道路崎岖难行,一行人跟在她身后,沿途,他们穿过一片浓密的竹林,跨过几道湍急的溪流,还攀爬了两座陡峭的山坡。终于,在阳光斑驳的午后,他们来到了一片隐秘的山谷。山谷中,有一片开阔地,而在这片开阔地的中心,就是孙猴子所说的那处深潭。潭水碧绿如镜,四周被郁郁葱葱的树木环绕,偶尔有几只鸟儿掠过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愚锤子等人站在潭边,都被眼前这处世外桃源般的美景所震撼。“这里离我愚夫国有十里多远,似乎远水解不了近渴?”愚青蛙问。
“这有何难,愚夫国人每人一个器皿,轮流来此取水,虽耗时费力,但总比无水可用强。”愚大提议道。
“别无他法,唯有此途。”愚青蛙叹息着点了点头。
“既如此,事不宜迟,速速行动!”愚石头催促道。
正当七人欲分头寻找盛水之器时,天空却骤变,乌云密布,遮蔽了日光,狂风随之而起,雷声轰鸣,电光划破天际,暴雨如注,倾泻而下。“李瞎子的祈雨之术,竟有此奇效?”愚青蛙诧异之余,不禁惊叹。众人皆点头称是,“李瞎子真神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