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鸣可以飞，魔力如今不是问题。
但他一飞，艾琳德拉的怀疑便坐实了。
若李鸣真的问心无愧，就不会刻意去证实什么。
李鸣看着这荒草丛生，满是灌木的橡木林，慌忙挤了进去。
拆掉肩胛骨钻出来时，艾琳德拉就靠在他旁边的树上。
她在等他：
“藏了什么？如果你一定要告诉我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听一下。”
“真没什么。”
错误答案，艾琳德拉转身就朝着坡上走。
海风将长袍贴在她的身体上，她按住耳边乱飘的头发，尖耳朵贴在脑袋边，脚步不带停的。
“唉！你怎么不信呢！真没什么！哥们儿！等等，等等我！艾琳德拉！……一百岁的老婆婆！”
艾琳德拉走的更快了。
“没什么好看的！别去！别去！”
最后两个“别去”，李鸣是真心的。
艾琳德拉站在坡上，只要再向前一步就能看到悬崖。
她回过身来，一只手按着自己乱飘的头发，一只手指着李鸣：
“也许现在，精灵小姐还愿意听一听你的解释！”
李鸣的声音几乎要变成尖叫了，他靠走的跟不上艾琳德拉的步伐。
他仰天大喊，以供出自己上辈子浏览器记录的决然说：
“色图！是色图！”
艾琳德拉没听懂这个生造的词，好在在她终于停了下来，她又转身问：
“什么是……séthu？”
这种事好像不是第一次了。
李鸣还造过一个叫做：“香蕉”的词，这词艾琳德拉怎么可能听过，那就是他生造的。
然后他还嘲讽艾琳德拉没文化。
这真是个恶劣的亡灵。
艾琳德拉皱着眉头，对远处的李鸣说：
“你能不能不要老是造词装作自己很有文化？”
李鸣追上艾琳德拉，扯住她的袖子免得她继续往前：
“情色图片，情色图片……就是那种吟游诗人模仿宫廷诗作的香艳诗附赠的插画……”
艾琳德拉眉头紧皱，非常疑惑：
“你为什么会喜欢这个？”
“男的都喜欢这个，理解一下，别去了，真别去，为了情色画像不值得。我们就在这儿，你要玩什么……”
艾琳德拉更加疑惑，她一只眼睛几乎没办法睁开。
她趁李鸣不注意一下子甩开他的袖子，然后靠着下坡的加速度飞似的往悬崖边冲了过去。
下坡的路上，李鸣听见她一边跑一边喊：
“你又不是男的！”
真该死啊，李鸣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身体会在这种情况下成为障碍，他凭什么不是男的！
搞什么，艾瑟拉世界只是没收了他打飞机的权利，又没有否定他构筑他人格的基础性别。
“见了鬼了。”
艾琳德拉是往悬崖跑的，李鸣也追下去。
这次他追上了她，艾琳德拉还想听李鸣的解释。
但李鸣没有继续解释为什么他要收藏情色插画，他一边跑，一边试图转移话题：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艾琳德拉，咱们聊聊这个，聊聊这个吧！你怎么找到我的……慢点慢点，你跑那么快干嘛……”
艾琳德拉冲到悬崖边，打量着奇特的白色峭壁和一望无际的大海，李鸣过来后，她头也不回的拍了拍李鸣还没修好的肚子：
“我的胸针。你的魔力转换不完全，在其他十个维度上产生的振波我隔着200公里都听得到！”
她皱着眉，很倔的沿着悬崖向之前的方向走。
再走一两个坡，她就会看到李鸣的房子。
李鸣抓住她的手臂。她真不能去，她不知道她会看见什么。
“那你挺厉害的，但你一定要看那些玩意儿吗？真没啥好看的……”
“什么风格的都有，你知道触手吗？滑溜溜的触手缠住女人的身体的插画，有雕版，油画，铅笔画和……”
李鸣描述的绘声绘色，艾琳德拉很难不产生联想。
她的耳朵红了起来，她一言不发，看着像是真的生气了。
她甩开李鸣抓住她的手，跑的更快。
这下子李鸣知道自己再也没办法阻止她了，他激活魔力肌肉，朝着房子狂奔。
那和走廊九十度相切的墙上果然挂着维姬换下来的裙子，墙面上应该还挂着女天人的衣物，万幸没有。
也许被维姬收起来了。
她们没有路可逃，必然会躲进地下空间。
正是女天人脚下大概20米的位置。
女天人站在院子里，盯着地面的水渍，然后扭头看向右侧。
她盯了浑身僵硬的李鸣一眼，打开了那个一层高的小房子的门。
“就算是情色图片也要和朋友分享。”
艾琳德拉的声音从房子里传出来，她转了一圈，然后带着满意的，红彤彤笑容走出来：
“而且你根本没有在里面放色图。”
“我能去左边的房子看一看吗？这是你的家？还是住在这里？”
不等李鸣同意，好奇的艾琳德拉就握住了门把手。
她用那翡翠色的眼睛看着李鸣。
李鸣走过去，在艾琳德拉的注视中拿开她的手，自己握住门把手。
“你赢了，这次老奴帮你开门吧，精灵小姐。”
李鸣说的堂堂正正。
他只是希望躲在地下的维姬和女天人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艾琳德拉第一次对李鸣的态度这么满意。
她点了点头，走进去。
艾琳德拉刚才问了个好问题，李鸣的确是把这栋房子当自己家的。
不过，过来之后，李鸣还没有来过这边。
一楼没有会客室，有厨房和石头马桶，那是给维姬用的。
房间简单，带有老法师的炼金术实验室风格，温暖，留够了挑高，看着宽敞。
它不是单纯的石制建筑，一部分是用魔法构建的。
让一位法师屈尊做这种活儿，也只有老法师和李鸣关系好才能这样。
艾琳德拉在一楼转了一圈，觉得马马虎虎吧：
“根本没有色图嘛。为什么你之前那么紧张？”
李鸣：
“房子太破，比不上中央树庭。不好意思。”
艾琳德拉坐在椅子上，感受了一下住在这里的氛围，觉得也没有那么破啦：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忙，改进的重力可以重新分配载荷。这里的地质情况不稳定，我听见悬崖底下在漏风呢。”
“不用不用！这方面的问题我能解决，相信我的能力！”
艾琳德拉不满的说：
“我们精灵最懂建筑！”
“而且这里这么小，也放不下你的色图！当然看色图可不是个好习惯。一般只有全年处于发情期，又没有自制力的人类才会喜欢那种邪恶的东西！这方面我得好好教训教训你，你干嘛那么看着我。我比你大好几百岁呢？”
李鸣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你有个鸡毛的几百岁，我可是知道，你今年才一百三。”
艾琳德拉纠正道：
“129。你怎么知道我的年龄？”
李鸣扭头不答，摊开手，无奈的样子：
“所以我说了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你非要来。哎呀……啧啧啧。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去尔顿王国这段路仍然很难走，不过我可以送送你，说实话我有点担心你会不会在教宗国里面被骗。落后地区扒手很多，看你不在，会明目张胆的偷你的东西，你百分百会被骗。”
“你不要再转移话题了。”
刚来就提走。
艾琳德拉怎么可能会被骗。
不过，她的确没办法在李鸣这里玩多久。她只是过来看看熟人的。
她低下头，双腿在桌子下伸直：
“不知道。不想去尔顿王国。也不想看艾尔温叔叔的尸体，肯定会有人类亵渎他吧。拿去卖钱之类的蠢事。”
艾琳德拉将面庞藏在阴影里：
“年长的族人不喜欢杀人，不过我还年轻，冲动一点也很正常吧？我总得把那些亵渎艾尔温叔叔尸体的人教训一顿。”
艾琳德拉想了想，似乎在思考杀人的利弊，她看着自己的腿，说：
“李鸣，你杀了那么多人。杀人的感觉怎么样？”
她忽然笑起来，试图掩饰自己的脆弱。
那笑容就和以前一样，但她不敢用这个笑容去看李鸣，因为她自己知道李鸣会看出来。
李鸣站在一旁，暂时无法回答。
心中的冲动让李鸣冲上去抱住她。
他也低下头，他没有那么做的资格。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回答她的问题。
杀人的感觉怎么样？
他杀了那么多人：
“一开始，你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有什么比你的目的更重要。”
“然后你某一天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突然喘过气来就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你有能力让所有人获得幸福，但你选择杀了他们，只是以实现目的的最小代价。”
李鸣缺少激素的作用，他抬起头来，重新看着艾琳德拉，像是早已从情感的囚笼中挣脱。
脆弱的艾琳德拉让李鸣想起自己的星界树。
他当然相信艾琳德拉会帮他保住星界树的秘密，但第二长老和中央树庭离李鸣实在是太远了，那么远，连时间都会发生纳秒级别的时间膨胀差异。
精灵人很好，好到难以让李鸣看到他们身上缺失的部分。
这意味着他们没有弱点，没有情感上的依靠和慰藉。
艾尔温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他遵照自身的准则行动，不接受利益谈判，不能被控制。
也许，这是一个不能错过的好机会。
另一种瘙痒感出现在心中。
李鸣明白自己没有太多的时间犹豫。
他摘下面具，走过去蹲下，用黑洞洞的骷髅眼平视着艾琳德拉的眼睛。
他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这是一个最优策略，他只是教唆，就算判刑，也不能定罪：
“不过你的情况和我不同。我的感受你不能直接套用。
你曾经说过，这就是人类的生存方式，哪怕只剩几百个人，四百年后，又是一个人类王国从大地上屹立起来了。大多的人，和动物有区别吗？他们存在自由意志吗？我想我们心中实际上是知道答案的。”
“所以。艾琳德拉。”
他的右手则按住她的肩膀，语气真诚，像是在讲述一个美妙的睡前故事：
“杀了他们，杀了那些亵渎艾尔温的人吧。”
艾琳德拉看着李鸣，他弯曲的下颚在背光中显现出笑容一般的阴影。
他说：
“他们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