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遍野的人头,这样看着才安逸。
小枣树精跟衡羿小声逼逼道:“残暴,她实在是太?残暴了!当?初若是没发现?那个地牢,如今也?不会有这场杀戮。”
对于小枣树精来说?,他也?并非是不同情?那些地牢里的女人。
只不过,他当?妖精这么多年,还没遇到过这么可怕的小老太?。
无论是妖精还是恶人,吃人杀人的,都是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
可是,这个小老太?,好像没有欲望一样。
无情?地接近于道。
这是很可怕的。
因为无情?无欲,所以没有软肋,让人无从突破,无所贿赂。
她手里的刀,砍得卷刃了,都没想过停留分毫。
衡羿始终是那样冷静地看着他的小信徒。
他看她受难,也?看她杀人。
无论她做什么,他好像都爱看,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审判她的人。
就连一直等着接花祝年,去地狱受罚的金身罗汉,也?不免感叹道:“对于一个山野村妇来说?,她杀的人是有些多。可对于社稷主,天下王来说?,还是杀少了。”
小枣树精不服气?道:“她又不是皇帝,怎么会是社稷主,天下王?”
金身罗汉反问道:“谁说?只有帝王才是社稷主,天下王?依我看,能配得上这几个字的帝王,都是世?间少有。”
小枣树精没有读过多少书,他涉世?并不算深,要不然也?不会几百年才修成一个小孩子模样:“那怎么样,才算是社稷主,天下王?总不能连帝王都不配的称号,给到一个满手鲜血的暴躁小老太?身上!”
衡羿想起书里的话,看着小信徒颤巍巍的身影,不禁说?道:“受国之垢,是谓为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
不是坐在皇位上,整日里折腾百姓,就成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那不过是在仗势欺人而已。
世?人皆迷信于帝王的权威,殊不知对方那至高无上的权力?,正?是自己交付出去的。
一个昏庸的帝王,就算吹得再光鲜,也?不过是联合士族大肆敛财的工具。
真正?的社稷主,天下王,刀尖会向内,剥离腐烂的血肉。
不惜一切代价。
金身罗汉回头看了小枣树精一眼:“你?这还整日修道呢?这是你?们道家书里讲的,都不知道。”
衡羿轻笑道:“别难为他了,他只修术,不修道。”
有术无道,即便修成人形,也?会被天雷重新打回去。
否则,容易成祸患。
女人们拎着人头下山的时候,花祝年又喊住她们,让大家等一会儿。
她提着刀,就朝着小枣树精走了过来。
小枣树精摇曳着叶子:“啊啊啊,你?补药过来啊!我就是个树精,挪也?挪不了坑,又不能干预人间因果,这事?儿跟我没关系啊!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还不想死啊。”
花祝年提着刀,库库地砍了些枣树的枝干下来。
又劈成一小段一小段的。
她将那些枣木块分发下去:“书上说?,雷击枣木,有天罡正?气?,能驱除邪祟。”
她知道,这些人都是第一次杀人。
难免会心有余悸。
带块雷击枣木下山,算是她给她们最后的祝福吧。
花家曾经高价进过一批雷击枣木。
可是,后来发现?是假的,花夫人就让人全都销毁了。
花祝年活了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被雷击的枣树。
下山后,宋礼遇派来跟着她的家丁,吓得四散奔逃。
估计是原路返回报信去了。
花祝年身边,只剩囡吉和衡羿。
等所有人坐着她送的马车,走得看不见人影后,她才终于支撑不住地倒了下来。
刚刚一直都撑着一口气?。
她怕自己过早地倒下,会让那些人以为,真的会有什么报应降临。
就算有,全降临在她身上就好。
不必去折磨旁人。
她已经是一个老太?太?了,并不害怕命运波折,可她们,日子还长。
囡吉哭得泣不成声,她现?在已经不害怕被老爷喂野狗了,而是不想夫人死去。
她想她,长命百岁。
花祝年躺在两人的臂弯中,看着远山上飘飘荡荡的人头。
“安逸啊,真是好安逸。以后,再没人敢在深山老林里设妓院了。”
这僻静的地方,杀了人,可能都要好多天才发现?。
况且,又有谁愿意惹事?,上赶着去报官呢?
衡羿用自己的衣袖,轻柔地擦去她眼角渗出的血珠。
“岂止是妓院,被你?这么一吓,恐怕什么营生,都不敢再在这里干了。一抬头,就是一个人头。”
花祝年闭上了眼睛,声音愈渐地微弱:“希望,如此吧。”
至于其他在深山老林里干的,能是什么好营生?倘若能见光,又何须在此呢?
花祝年是不怕鬼的,那些能辟邪的雷击枣木,她一块也?没有留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