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理直气壮地把包袱递给九光:“拿好,里面有干粮和银两,应该够你回药王谷。”
九光垂眸,并没有伸手接住眼前这个麻白色的包袱,而是说道:“你早点回去吧,我不跟你走。”
闻言,弥鳯瞠目结舌:“你脖子上的伤——表哥都这么对你了,你还不走?”
当然不是,只是……九光微偏开头,余光瞥向屋里,刚才屋内青年起床躲到门后的动作,早已被她全然知悉。
她向弥鳯解释,更是说给屋里的青年听:“你只看到他伤害我,可他对我的好你却不知道,他给我打猎做饭,对我关怀备至,从来没有男人对我这么好过。”
弥鳯不可置信地皱起眉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你、你真傻……好吧,我该告诉你真相的,我听表哥说,他曾经有一个妻子,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她的名字就叫九光。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之前我问你是不是叫九光了吧?”
他劝诫她:“你明白吗?你被当做了九光的替身,表哥对你的好都是移情,他爱的根本就不是你,明月姑娘。”
九光料想如果自己真的仅仅只是明月,那么此时应该难以接受并且恼羞成怒,于是她表露了这些情绪:“不、不可能,你滚,我不相信你说的!我要找他问个清楚……”
她用力地推一把弥鳯,推的方向正好迫使他转身离开,然后在雨幕中跑回屋里。
“哎——”弥鳯伸出手想拉她,只是由于被推得趔趄,没有及时拉住。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他简直恨铁不成钢。
然而,猛地灵光一闪,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
他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前天黄昏时的初见,她在狂风大作中屹立不倒。
如此超尘脱俗的人,怎么会说出刚才那么肤浅的话?
可是明月姑娘甫一进屋,外头的雨就下大了。弥鳯抬起手挡在额前,瞅一眼乌云沉沉的夜空,如一团浓墨凝在天边。
事已至此,他咬牙牵着两匹马走了,先躲雨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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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外的雨声如瀑。
屋里两个人沉默地对站着,谁都没有先说话。
九光思索,或许她刚才应该慢一步,留出时间让弥青先躲回床上装睡,然后她再冲进门,这样就能避免让她撞见偷听的弥青,也就不用再多余解释。
弥青咬紧牙关,紧绷着把屋门关好,隔绝了外界嘈杂的声音。出口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刚才出去干了什么?”
他忍不住不去问,虽然今晚她留下来了,可如果不问,他就会无时无刻不在恐慌,也许哪天她悄悄离开,他再也找不到她。
眼前这位牵动他心魂的姑娘,吊着眉梢反问他:“我只不过是被夜雨冻醒。可你又是为什么躲在这里偷听?”
弥青的心脏开始发胀发痛,连带着喉咙都像被刀割:“你骗我……我明明看见弥鳯牵着两匹马等你,你要走就跟着他走啊,还回来干什么!”
他一把推开刚刚关上的门,密雨倾泻进来,带来辽阔的空气,才稍稍缓解他的窒息。
弥青朝着院外用力地呼吸,手指紧扣着门扇,努力平复激荡的情绪。
这时,他听见她用冷淡的语气说:“你打开门,是要赶我走?”
弥青转回身看她,暗影里她洁白清丽的脸蛋显得那么无辜,让他陷入自我怀疑的漩涡……不,在这一刻他是决绝的:“要么走,要么告诉我实话!”
她向他走来,一步步靠近,说的话掷地有声:“事实就如你所见,一定要我亲口说出来你才相信吗?难道非要我承认,尽管你囚禁我、拿剑刺伤我,我仍然不舍得离开你——我喜欢上了你。一定要我抛弃自尊,明明白白地把这句话说出来吗?”
最后半句话,她的声音染上了哽咽。
弥青缓缓睁大眼,狂喜瞬间淹没一切,那么的虚幻,那么的甜美。
“对不起,别哭了,都是我的错!”他上前紧紧地拥抱住九光。
第 6 章
昨夜,弥青抱着九光安慰,他相信了她所有的话,也相信她说的半夜被冷醒。
第二天一早,他背着斧头去砍树,盘算为她做一张正儿八经的床,再给她打两套棉被。
盯着他的背影,九光仿佛实质性地看见他双脚踏入她谎言的陷阱。
来到中山宗后,九光整日都是闲暇。无所事事地旁观弥青造床,她不合时宜地想到,如果弥青不是在中山宗,而是在民间,也许会是个小有名气的木匠。
他似乎对机关术颇有造诣。
也对,毕竟灵力低弱,要想谋生,总要有一技之长。
九光轻笑,目光盛满着眼中人单薄坚韧的身影,倏地发现,他瘦了……
她渐渐收敛笑意,妄想道,如果当年弥青迷途知返,脱离中山宗,她跟他一起在民间做一对平凡夫妻,那么她不会重伤,他也不会疯魇,又何尝不是一桩乐事。
中午吃饭时,弥青又煮了与往日无异的菜汤和米饭。
他把饭菜端到院子里的大槐树下,有些羞愧地低着头:“这些天忙着做床,没去山上打猎,肉吃完了我都没发现……”
九光一如既往地不冷不热。
弥青失魂落魄地坐下,抱着碗却食不下咽。
九光瞥他一眼,看他神情低落,难得想宽慰他,可话到嘴边,硬生生忍住了。
可她扪心自问,看他因她而难受,她就没有一点动容吗?难道她仅仅是来报仇的吗,除了报仇,什么都不管不顾?
但凡有救赎他的一丝可能,她要不要伸出援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