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面觉得寻找不死树简直像大海捞针,一面又觉得找不到就得忍受病痛,不管怎么选都是折磨。
这么一想的话,明月姑娘确实吃了很多苦,怪不得弥青表哥一对她好,她就轻易爱上了他。
许久,九光道:“找得到的。”
这时候,弥凤并不能分辨这是期望,还是一句谶语。但是她坚定的语气给了他信心,相信她一定能成功。
“好,你一定能找到。”
露往霜来,夜色已深。
洞外的雨渐渐停下,只剩阴凉的风在树林间呼啸。
弥凤很困了,但他不敢睡,明月姑娘就在他怀里。他甚至不敢动一动,生怕打断她的休憩,直到手麻脚酸都一动不动。他仅仅只是将灵力在大小周天运转,以免经脉受阻。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是不知不觉沉入梦乡,梦里仍谨记于心,千万小心动作,不要惊扰明月姑娘恬静的睡颜。
九光却醒了,天地间灵力复苏,她重新聚拢灵力为自己庇护,不再需要弥凤的怀抱。
她站起身,将外衫重新盖回沉睡的弥凤身上,独自走到洞口。
她思考着,不应该继续跟他在一块了,最好从此分开。
这次在弥凤面前暴露弱点,不知道弥凤有没有发现她的要害。
若是将来他要连同中山宗对付她,通过今日之事,或许就会意识到她必须要借助外界的灵力才能致胜。到时候无论是暴雨天,抑或密室,只要把她困在灵力稀薄的地方,她都将无力抵抗。
半梦半醒间,弥凤仿佛察觉到怀中人离开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刚好看见九光站在洞门口背对着他,洞外晨光熹微,薄雾笼罩。
她身上散发着他此生从未见过的灵静之美。
可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吹在她身上的风格外凄凉。
他很想走过去替她加一件衣裳,可太困太累了,昨晚几乎熬了一整夜,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跟从心意去做这件事,只是头一歪又陷入清梦。
等他醒来时,洞里只剩下他自己,以及昨夜燃尽的火堆。
弥凤猛地一下睁开眼,跑出洞外前前后后地找三遍,都没有找到九光。
他想起来,清晨时自己好像亲眼看见了她离开。
一股怅然若失的情绪从心底浮现,挤压着他的心脏,无处消解。
明月姑娘走了?
为什么不跟他告别,就这样走了……
洞外昨日打死的老虎尸体还在,弥凤捡一根树藤又重新绑好老虎,准备带回去给村里。
虽然明月姑娘走了,他心里像空了一块,做什么都提不起劲,但他还是觉得要把承诺村民的事完成,让村里安心。
拖着老虎尸体回到村里时,弥鳯受到了村民们的热情敬谢,村民们吆喝着要把这老虎皮做成大衣,过年时亲自送到中山上献给弥鳯道长。
老者拿出埋在树下珍藏的佳酿,倒在大碗里请弥鳯喝,问:“道长,昨日与你一同的那位姑娘呢?今日怎么不见?我这还有好酒……”
后面老者又说了很多话,弥鳯都没有听进去,他人虽然还在村民们中间,心神却飞向了别处。
他频频回头,似乎在期盼着等待着什么人。
昨日他们一起在这条乡间土路上走过,经过一夜暴雨的冲刷,这条路边的花草木石似乎更干净了。
她好像喜欢清风,喜欢自由自在的红花绿草,这里今日的景色肯定比昨日更讨她喜欢。
她会回来看看吗?
晚些时候,弥鳯推辞了村里的热情款待,独自上山回宗门。他想,已经出来了一天一夜,该回家去了,到家时母亲肯定要担忧盘问。
但慢腾腾走到半山腰,弥鳯突然转变心意,回头向山下狂奔,像跟昨天拉着明月姑娘下山逃命时一样快,一样迫切焦急。
他又回到昨夜躲雨的山洞,看到山洞口时,对惊喜的期待几乎要将他炸开。
刚才路上他一直在想,也许明月姑娘并没有不辞而别呢,她或许只是出去采点野果,毕竟一夜没吃东西她肯定会饿。他觉得她不像那种绝情的人,他以为她走了,这肯定是误解,他真不该啊。要是现在明月姑娘正在山洞里等他,那他一定要好好道歉都不够弥补他的愧疚,他怎么能因为一个误解就稀里糊涂地丢下她呢。
何况昨日他们之间虽然没有说破,但他相信,明月姑娘肯定明白他是想护送她一路平平安安走出中山的,现在才到中山脚下,远不到分道扬镳的地方。她那么弱小,又生病,又要找不死树,怎么可能独自逃离得了,她需要他的保护,就更不会自己走了。
不管怎么想,他都觉得明月姑娘不可能不辞而别。
于是弥鳯赶紧回到山洞来,绝不叫明月姑娘再多等一分一秒。
山洞里空无一人。
不见任何有人回来的痕迹。
弥鳯倒退着走出洞外。
怪不得,一开始他潜意识里就觉得她走了。
原来清晨时看到她的最后一面,他就隐隐约约知道她要走。
第 10 章
中山宗,弥青小院。
弥青在门槛上坐了一夜,遭受一夜的狂风暴雨。
从昨日起,明月就突然消失了,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前因后果,明月就这么毫无预兆地不见了。
昨夜下了一场持续到清晨的秋雨,雨过天晴后,一切又都恢复到原样,跟他过往百余年的景象殊无二致。
一成不变的寂寞,一潭死水的枯败。
弥青打个激灵,任由湿透又阴干的衣服就这么贴着身躯,踱步走到新打的木床边,疑惑地看着它:他为什么要打这架床?给谁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