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总是做这相同的梦,都快被梦魇住了。
弥鳯仔细地思考,为什么频频梦见她的冷病。他想,明月姑娘,或者说九光,是身体虚弱的受害者,她来报仇并没有错,甚至更是因为病痛缠身而显得意志更加坚定。
昨日她教训得对,他确实不应该去阻挠一个什么错都没有的人。
他今天得去找父亲,无论如何,他都要劝父亲不能一错再错,要放下屠刀,补偿九光。
他还要找舅妈薄雩琈说清楚,打消她杀害九光的念头。虽然敬怕舅妈薄雩琈,可事关人命,他绝不是怯懦之人。
他一定会为九光保驾护航,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她。
第 19 章
小院里,烛光温润,烟火袅袅。
空中飘着一层绵绵细雨,青蓝色的炊烟缓缓飘向山峰,掩入云中。
丧事已经过去十来日了。
九光潜伏在此,多日来默默无闻,一来是怕操之过急,打草惊蛇;二来也是想多虚与委蛇几日,好培养感情,骗取信任。
犹记之前她答应跟弥鳯离开中山,是因为她意识到跟弥青的感情已越陷越深,他甚至真的想要跟她成亲。
可她当时只不过想拿他当借口留在中山宗而已,不愿作出如此牺牲,夺回玄鸟翎她寄许的是借弥鳯祭天大典的机会。
然而中山宗夫人意外过世,死者为大,起码需守孝一年,祭天大典被迫取消,她不得不另寻机会。
当弥瑛死的时候,她就意识到,只能靠自己创造时机了。
而最合情合理的法子,便是促成一场新的婚礼,不能被拒绝的婚礼。
她竟然还是走到必须以自己为饵的地步。
迄今为止,已经筹谋够久,到付诸行动的时候了。
九光和弥青在屋里用膳。天气渐凉,他便把茶案从院子搬进了屋里。
她猜想,做为没有灵力的凡人,他并不能像中山宗其他人那么耐寒,因为她看见他甚至为冬天打猎准备好了手套和冻伤膏。
他在好好地生活下去,跟她一起。
念及此,九光心中晃了下神。
她放下筷子,突然说道:“我们成亲吧。”
弥青缓缓抬起头,迟疑很久都没有回应。
她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就算他不说出来,无非就是那么些事,所以她要逼他:“你不想跟我成亲?”
弥青当然中计摇头:“不……”
九光引诱着继续说:“你忘了那天你娘临死时说过的话了吗?我不光是被她感动,才愿意留下来,我以为是你求她这么说的……”
见他并未否认,她放心下来,更有把握地接着说道:“可你要是不想跟我成亲,是我自作多情会错了意,那我何必赖在这儿。”
可他还在犹豫,她果断道出:“我今日便离开吧。”
弥青猛地抬起头来,已经坐不住。
如果是真正至情至性的女子,此刻自当收拾东西走人,不必再多言。可九光不是,她只是在伪装。
于是九光并没有走,还在故作委屈坚强地控诉,给对方挽留她的余地:“这些日子我见你一直不闻不问,我心中煎熬,今日终于问出口,得到的却是这么一个结果。我不明白你到底要怎么样,一边惺惺作态对我千般好,一边把我晾在旁处,我受不了这样的忽冷忽热,干脆一刀两断,干干净净。”
“不、你别走!”弥青急切地站起身来,伸手拉住她:“我不是忽冷忽热,我想跟你成亲的,你相信我!”
九光目光盈盈,受伤地问他:“那是什么让你犹豫?”
这次弥青神情变得坚决:“我再也没有犹豫了。”
九光再问:“三日后是黄道吉日,我们成亲?”
弥青忍不住惊讶:“三日后就……可我守孝还不足一年。”
九光:“没关系,这是你爹娘的遗愿,他们不会怪罪的。我总不能没名没分地跟着你等一年……你也得为我想想。”
她最后一句特地加重语气,突显自己的委屈。
弥青咬紧牙关:“好!”
九光露出真心的笑容。
用完膳后,在九光的无声注视下,弥青被无形催促着出门,去达成她的愿望。
百年罕见的,弥青来到中山宗的议事厅外,庄严的楼宇矗立在他眼前。
这里是他从没有资格涉足的地方。他从小到大都知道,整个中山没人看得起他,虽然那些人不会骂到他头上,可嫌恶的眼神,鄙夷的表情,都那么得不加掩饰,仿佛他出生时头上就刻了“杂种”两个大字。
不过,自从他从玄鸟峰回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他此刻大摇大摆地站在这里,看门的宗众们却都噤若寒蝉。
他竟然生出一丝快意,这些人既看不惯他,却又不敢得罪他,丑态毕露的模样令他心中发笑。
纵然他爹娘都死了,中山明珠弥瑛、大名鼎鼎殷公,双双过世,名义上再也没人庇护他。可只要玄鸟翎在他手里,只有他知道玄鸟翎的法门,所有人都得忌惮他,都得恭恭敬敬地喊他一声“青少爷”。
弥青走进厅内,上首正坐着这座山的主人,中山宗主弥玏,也是他从未喊过的舅舅。
弥玏看见来人,喜怒不形于色,放下内功心经道:“坐。”
并吩咐左右上茶。
弥青不坐,也不喝茶。
他一向知道面前这人是个什么德行,虽然在人前装得德高望重,也从不曾亲口责骂过他,可他就是知道这人虚伪至极,城府极深。
他开门见山说出来意:“我三日后要跟明月成亲,要在中山宗举办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