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玏皱眉,不动声色地瞥一眼门旁侧殿,正身道:“然后呢?”
弥青一脸理所当然:“自然是要准备宴席酒肴,还要恭拜天地,万人来贺。弥鳯婚礼上该有的规格,我这里一样都不能少,我绝不会亏待明月。”
弥玏盯着弥青,神色中透着深究。
良久,他缓缓警告:“你可要想清楚,最坏的结果会是什么。你跟她成亲,就要去天坛祈福,然后被她看见玄鸟翎,之后玄鸟翎被夺走,宗门上下被灭门,中山宗变成昔日的玄鸟峰。”
“那个所谓的明月姑娘,绝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作为一个长辈,他语重心长地提点。
当他胸有成竹地等待弥青顿悟时,却发现对方并没有如他所想般露出恍然大悟、惊恐憎恨的反应。
弥青前所未有地坚定:“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只需要满足我的要求就行了。”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绝不是对待长辈的口吻。
弥玏脸色沉下来。
每当被冲撞时,他都会露出如此表情。这个时候下首往往就会有一人走出来呵斥,替宗主当这个恶人,而这个恶人曾经一直是备受信任的殷公。
不过殷公如今不在了,新人还不能如此有眼色及胆色,只知道乍着手不知所措。
于是弥青可以依旧在议事厅内嚣张:“你用不着拉着个脸吓人,别忘了只有我清楚玄鸟翎的法门。没有我,你永远都要被聂枢冲压在脚底下!”
弥玏深呼吸一口气,感觉到侧面似乎射来一道无形的灼热视线,那里所避之人肯定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不欲多做纠缠,抬手道:“行,我知道了。”
并吩咐左右:“去给他采办。”
走出议事厅时,弥青感到亦真亦幻,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得手了。
他身后还跟着刚刚被指派来的两个人,便心安理得地指使:“看着我干什么?去采办啊,三日内就要办好!”
眨眼间厅前三人全都离开。
悄无声息的,柱子后绕出一个人,望着三人离去的方向深思。
此人正是弥凤。
弥凤本来是来劝父亲收手的。
不料尚未有所行动,便听见如此噩耗,与他的期许背道而驰,让他躲在厅外犹豫不前。
站立良久,他收拾好心情,打定主意,正要抬腿进到厅内,突然听见响起对话声。
他察觉有变,顿时站住,贴着墙侧耳细听。
议事厅内,弥玏朝侧殿说道:“出来吧。”
他心中叹一口气,刚送走一个,更麻烦的人还没解决呢。
聂枢冲带着熟悉的冷厉从门后现身,目光宛如利刃砍向弥玏。
弥玏安之若素,早就习惯了这副脸色。
聂枢冲自顾坐下,反问道:“你不该跟我解释点什么?”
弥玏摇摇头:“他要成亲,我还能拦着不成,说到底他也是我外甥,如今又没了爹娘,我总该照顾他一点。”
聂枢冲闻言冷笑:“你还有这么好心的时候?”
弥玏眼神淡淡地瞥向她,知道这是在讽刺自己,不阴不阳道:“再者说他是个疯子,若是不如他的意刺激到他,指不定做出什么疯事。还是说你不想要玄鸟翎了?我倒是无所谓。”
聂枢冲沉下脸:“那聂九光怎么办,你也不打算对付了?不怕她来索你的命?”
弥玏看向她:“你跟她交过手,是你说她深不可测。连你都压制不了她,我又能做什么?”
聂枢冲咬牙切齿:“你最好一直装着这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别让我发现你包藏祸心!”
说完,她气冲冲地甩袖走了。
“慢走。”弥玏语气依旧和善,目送她的背影。
待再也看不见后,他心中轻嗤。
美其名曰来找他商量对策,实则不过是逼他出力而已。
他弥玏一辈子处心积虑,自然不可能甘当她的爪牙。
他当然另有打算,但又怎么会轻易泄露给你知晓。
厅外,弥凤从柱后绕出来。
他听出舅妈聂枢冲和父亲应该是谈崩了,才气冲冲走人。
他也听见了父亲说的话,果然父亲心有大义,绝不会赶尽杀绝,以前都是舅妈聂枢冲强势逼迫的。
他更有信心能说动父亲了,肯定能皆大欢喜!
弥凤带着欣喜迈步走近厅内,朝父亲行礼问好:“爹!”
弥玏惊讶,收起深谋远虑,问:“你怎么也来了?坐吧。”
弥凤坐下来,毫无保留地说明来意:“爹,百年前玄鸟峰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姑姑生前已经告诉了我一切。我们确实对不起九光,害她家破人亡,如果明月姑娘真的是九光,我们应该好好补偿她!”
说完,弥凤期待地看向父亲。
可父亲并没有如他所愿露出赞同的神色,只见父亲沉吟片刻,抬颌问道:“哦?”
弥凤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
第 20 章
父子间的交谈不欢而散。
弥鳯感到强烈的挫败,离开议事厅时,抬头看见外面暗无天日,突然顿悟了“明月”这个名字的意义。
暴风雨后,夜空中层层笼罩的阴云散开,露出一轮高悬的——明月。
刚才父亲的言论犹在耳边。当他说要补偿九光时,父亲问怎么补偿,他回答当然是还回玄鸟翎,真心实意地道歉。
可父亲的态度颠覆了他的印象。
父亲坐在厅前高高在上:“把玄鸟翎还给她?你是要为父我把武器递给敌人,等着她把刀架在我脖子上,还任打任骂?鳯儿,我看你真是读书经读傻了。”
弥鳯不服气地争论:“可玄鸟翎本来就是人家的东西,不怪人家来寻仇。难道我们抢了别人的东西,不应该还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