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嘲笑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无知小儿。他说出了一句令弥鳯细思极恐的话:“只要我们够强,当然不用还回去。”
父亲的态度是那么振振有词:“曾经昆仑山玄鸟峰是仙门之首,余下个宗门都只能望其项背。如今世道变了,四海八荒都以中山宗为尊,你出生以来就享受的锦衣华服、仆役成群,你想过你凭什么拥有吗,你舍得全都抛下吗?这些都是我替你挣来的,不要太天真,为父的傻儿子。”
弥鳯感到汗颜,艰难地抵抗:“……我能抛下,我可以自理。”
可父亲并不将他的话放在眼里,不以为意道:“那你试试吧。”
弥鳯感觉自己就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无处伸张,无人信服。他再次以最诚恳的姿态告诉父亲,理应把玄鸟翎还给九光,再向她赔罪。
父亲已经不耐烦了,皱眉呵斥:“不要再胡闹,出去。看在你死去的母亲的份上,今日为父恕你顶撞之罪。胆敢教为父朝一个小女子赔罪,我看你孝敬也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弥玏运出灵力,击向弥鳯,将他赶出议事厅。
同时心中暗道,就儿子这幅天真单纯的模样,还是不能把他的打算告诉他,否则说不定转眼就透露给了聂九光,到时候再好的计谋都浪费了,反倒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中山宗一定会是赢家。
乌云蔽日之际,弥凤颓唐地来到后山游荡。
他连父亲都劝不动,还怎么敢妄想阻拦舅妈聂枢冲,根本没有人会听他的。这一刻强烈的无力席卷了他,他该怎么办……
不知不觉,弥鳯来到了天坛,前方就是藏着玄鸟翎的石门密室。
他往前走过去,来到石门密室前,厚重感扑面而来。
不记得曾经听谁提及过,这道石门的重若千钧,不论多么强大的灵力都无法击破,只有姑父殷公和表哥弥青这父子俩能打开机关。而石门又仅仅只是头一道机关而已,进入密室的通道中,遍布暗箭陷阱,不懂的人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曾经弥鳯从来没有在乎过这道门,也从未专研过机关术,因为他不需要玄鸟翎。
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尝试着从丹田运出灵力击向石门,果然纹丝未动,不禁自嘲地想,如果真能用灵力破开,这么多年又怎么拦得住舅妈聂枢冲。
当他费劲全身力气妄图搬起石门时,手指的硌痛深深压迫着他,天际传来一道惊雷,阴云在头顶迅速密集。
他颤抖着张开血肉模糊的手心,失望在此时布满双眼。
他真的无能为力了……他不想放弃……
如果明月姑娘真的是九光,她想要玄鸟翎,他就把玄鸟翎找出来还给她,让她带走它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也不要回来。
天坛的雨比旁处下得更早,弥鳯在大雨淋漓中咬破牙龈誓要搬动石门。
这时薄雩琈从雨雾中冲过来,痛彻心扉地喊叫:“你到底要干什么?那个妖女给你灌了迷魂汤吗,你自己都不顾了也要帮她,我一定要去杀了她!”
弥鳯惨白着脸阻止:“我是自愿的,你别、别难为她……”
暴雨如注,薄雩琈哭着上前用力把弥鳯往外拉:“你真是疯了,快跟我回去!”
争执的声音被雨声冲刷,天雷滚滚乌云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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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偏僻,弥青绕了几个地方查看他布下的陷阱,打算捡只野味回去当晚膳。
他走了一圈才发现一只断了腿的田鼠时,心中有些失落,今夜估计不能给明月做丰富的菜了。
而当他提起田鼠站起身时,一道身影逼近他面前。
弥青警惕地抬头,跟来人对上目光。
不速之客正是聂枢冲。她背手站立,睥睨着弥青,眼中精光流转。
弥青拉下脸来,转身就要走。
身后聂枢冲出声喝住他:“站住。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弥青愤恨地回过头:“你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聂枢冲抬起下巴,冷笑连连:“小崽子翅膀长硬了,竟然连我都敢冲撞。”
弥青压着眼皮盯住她。
见他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聂枢冲心中稍霁,刺探道:“我想要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弥青当然知道,但他也知道只有把玄鸟翎握在自己手里,他才能保命,若是交出去,离他赴死之日也就不远了。
他跟着冷笑:“我死也不会把玄鸟翎给你。”
闻言,聂枢冲脸色几番变化,由青转黑,好一会儿才稳住神情:“……我不稀罕要你的命。但我劝你想想清楚,那一位可是奔着要你命来的,我不信你当真对她没一点怀疑。你生性多疑,从小就谨慎异于常人,可别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弥青被说得心中忐忑。其实方才在议事厅跟弥玏对话时,听见对方说明月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他内心根本不像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定……明月到底是谁?当时他便动摇了。
聂枢冲继续击垮他的心理防线:“你不可能猜不到,她是来报仇的,首当其冲就是你。你别忘了,当年是你拿着玄鸟翎,亲手杀害了聂九光的母亲,我可怜的师妹,哈哈。聂九光亲眼看见她的母亲灰飞烟灭,玄鸟后人身亡之时,神魂必会化作玄鸟冲天长鸣,我在山下都看见了,叫声何等凄厉,你凭什么还以为她会原谅你?”
弥青脸色发白,冷汗从骨髓渗出肌肤,当日光景似在眼前。
聂枢冲凉薄的声音又响起,仿佛鬼唱怪吟:“可笑弥瑛并不知道这回事,死前还以为你跟聂九光能重修旧好。你说你是有多心虚,才不敢把这些真相告诉别人,天天靠装疯撒野来逃避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