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完,她挣扎了好一会儿,再抬起头时,泫然欲泣地问弥鳯:“你明知道这是我娘的心结,为此我爹娘闹得不可开交,你为什么还要戳我心窝?”
又说错了话,弥鳯百口莫辩。
薄雩琈忍着哭腔质问她认定的丈夫:“你扪心自问,当真察觉不到这个女人的异样吗?我全力一击,你从来没有接下过,为何今日就能化解,我不信意外,其中必是那个女人在捣鬼。”
弥鳯回头看一眼九光,九光回视他,眼中是那么的晦涩难辨。
他不知道他应该信谁。
这时,九光收回目光,拉了下不知何时神态犹疑的弥青。
弥青表情带着七分怔愣,显然听进去了薄雩琈的质疑,尽管人家是敌对的一方。
弥鳯突然就意会到了九光的眼中含义,他明白她在期待他帮她。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替九光辩解:“可她明明没有出手。”
薄雩琈摇头:“你太小看玄鸟后人了,她必然是有什么法子,只是你我如今尚不知道而已。”
见弥鳯还是不信她,她心如刀绞:“为了这么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你欺瞒你的亲人,连你自己都骗过去,应当吗?我只问你最后一遍,你心里到底更在乎我,还是更在乎她?你别忘了,我才是你的未婚妻。”
弥鳯又看向九光,妄图得到些什么信念。可凭他们俩的身份,注定不会有结果。他垂下头来,道:“万般都是我的错,表姐,若你想解除婚约,我一定会补偿你。”
“你——”薄雩琈气急攻心,没料到连婚约他都想解除:“弥鳯,你无耻!”
骂出这一句,她仿佛被抽走所有精力,晃晃悠悠地往下倒去。
弥鳯眼疾手快伸手扶住她,可薄雩琈已经晕了过去。或许是昨夜淋了大雨,今日又费神动气,身体撑不住了,软塌塌地晕倒在他怀里。
想起九光还在旁边,弥鳯赶紧看过去,下意识想要解释些什么,可转念又想到,他好像不必对她解释为何抱住薄雩琈。
九光旁观这场闹剧结束,闹得最凶的两人,此时一个晕倒,一个沉默。而被迫目睹全程的另一人,也就是弥青,她察觉到他心中又故态复萌,筑起一道怀疑的屏障。
她无声地叹口气,好不容易取得了弥青的信任,一朝又被摧毁,不知道后果会是什么。
弥鳯还是想说些什么,道歉也好,告辞也罢,该说些什么的。
九光走过来,轻声道:“带她回去吧。你也泡个热水澡,不要着凉。”
酸涩一下子在弥鳯心中翻滚,他点点头,这会儿才感觉到穿了一夜被雨淋湿又风干的衣服有多么难受:“好。”
第 22 章
成亲的日子并不因人意志上的抗拒而推迟,时光无情地流逝,“黄道吉日”正在逼近。
九光明显地察觉到,随着日子临近,弥青愈发沉默,仿佛心事重重。
这使她的心情七上八下,找不到落点,既怕他反悔,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密切注意他的举动。
一日一夜有惊无险地度过。
还剩十二个时辰。
刚用过早膳,罕见的仆役提着箱子送来仪仗和婚服,原本破旧灰暗的院子顿时被鲜艳的红色装点,喜庆中诡异地透着一丝格格不入。
弥青上前把新郎装挂出来,比在身上突然转身问九光:“你有没有觉得似曾相识?”
九光保持着警惕,莞尔笑问:“何出此言?”
弥青又闭上嘴,把婚服放回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说:“我看到这个红色,就像看到了死人的血。”
院子里收拾打扫的仆役们纷纷打了个寒颤,大喜的日子说这种话,总算明白为什么都说青少爷是个疯的了。
弥青突然呼喝那些仆役:“你们都滚出去,滚!”
九光这下不得不站起身,皱眉:“喜房不布置了?”
弥青眼中一片混沌:“装什么,有没有喜房要紧吗,你我都清楚你要的不是这个。”
九光挂下脸来,冷冷道:“你又反悔了?”
弥青不做声,麻木地目睹九光往院外走。
他努力了一天一夜说服自己不要怀疑,可违背本能的信任是诛心伤身的,每消耗一次就要透支他的不安感。好像有一把钝刀子在袭击他心底的防线,他眼睁睁地看着这道防线走向崩坏。
等九光眨眼间从视野里消失,他恍然心空了一块,方如梦初醒,焦急地迈开腿追出去。
然而四顾环望,都不见她的踪迹。
他一下子慌了,双手放嘴边大喊:“明月——”他后悔了,对后悔的后悔,他不该再起疑心的。
可他们都说她不对劲,他不敢不怀疑……如果她真的是来寻仇的,他怎么办?
昨夜他一夜未眠,脑海里各种离谱的思绪交织。纵然他最希望明月就简单地只是明月,可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偏巧又都被他遇上。
他克制不住地恐慌。
有人说他害死了九光的母亲,可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当年成亲那日,他内心的阵营几乎已经倒向了玄鸟峰,不愿再为中山卖命了,谁料变故横生。
上天可以作证,当时他本想砸碎玄鸟翎,可下手之后,异像突现,玄鸟翎仿佛有毁天灭地的力量,他方圆半里所有人都被玄鸟翎释放出的杀招打得灰飞烟灭,连当年的玄鸟峰主,九光的母亲也未能幸免于难。当时的景象波谲云诡,至今连他自己都不明究竟,不敢回想。
可难道他就舍得这么轻易地抛开明月吗?
此时此刻他又一次深刻意识到自己做不到,已经错过了九光,他不能再错过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