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青牵着九光往密室里面走,身后的石门再度关闭,隔绝了外面所有人的窥视。
她耳闻过这里面机关陷阱密布,果不其然一路上弥青也在不停地绕路,总是带着她走到意想不到的方向。
当她总算见到密室中呈于白玉台上的宝物时,呼吸为之一滞。
三尺高的白玉无瑕的石台上,静静摆放着一方宝盒。她清楚地记得,在她来到中山宗的第一天,看见了弥鳯和薄雩琈从中拿出玄鸟翎。
这时,她明显感觉到身旁人握着她的手在发抖,他肯定很紧张。
在弥青手心沁出汗时,他松开了九光,率先向前走出去一步:“到了。”
九光蓄势待发地挺立起脊背。
弥青并没有立刻把宝盒取下来的意思,而是停在原地,伫立了好一阵子。然后他说:“我有一些话,必须现在说出来,不然……不然我没办法接着成亲。”
闻言,九光并不感到意外,她早已预备好了一场恶战,若是让她轻而易举过了弥青这一关,那才蹊跷。
她顺着他的话问:“什么?”
往事在弥青眼中流转,他看她,好像又没看她,仿佛进入了一个玄妙的境界。
他侧头看向石壁,轻声呢喃:“你还记不记得,见到你的第一日,我将你认成了九光。”
听见自己的名字被提起,九光悬起心。
可观他神情,却又不似要揭发抑或威胁她。
事实上弥青挣扎了很久,他本不想去思考,亦抗拒去分辨,宁愿稀里糊涂地跟她就这么过下去。可事到临头,他还是希望她能听见他的解释,相信他没有那么坏,知道他当年也是被迫的,释怀地跟他成亲。
他希望他们之间没有恨,希望有朝一日她想起来,还能够原谅他。
弥青忍着痛苦从记忆深处将那段鲜血淋漓的往事挖出来:“你想不想知道,我曾经跟九光的那段感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九光垂眸,不置可否。
对方也并不在意她的回答,已经自顾说起来。
在弥青充满悔恨的描述中,那一年,他尚且不足一百岁,便踏上前往昆仑山的道路,将阴谋带到玄鸟峰。
他从春天走到隔年仲夏,才走到昆仑山脚下。
一年多的长途跋涉,让弥青形容狼狈。可这副模样正好如了背后主使的意,命令他躺倒在炎炎烈日下,才更容易骗取玄鸟峰弟子的怜悯和救济。
上天总在这种充满恶意的事情上眷顾他,他当天就等来了同师姐妹们一起下山历练的少女时期的聂九光。
聂九光在一众师姐妹们中间是为首的那一个。她踱步走到躺倒在烈日下的弥青身旁,绕着他转了一圈,问:“你这人是真蠢还是真难受得爬不起来了?好歹爬到树荫底下再等救兵啊,前边五十步不就是。”
她指向入目可见的一棵大树。
头晕脑胀的弥青更加觉得难堪,他强装下去求救道:“女道长,救救我……”
九光吁声叹气,到底是善心作祟,喊师姐妹们搭把手,一起把弥青带回了玄鸟峰。
弥青被安顿在靠近药圃的杏林别院,又被喂了些清热解暑的药汤。等感觉好些了,他问路找到河边洗了个澡,换上玄鸟峰弟子送给他的衣物。
到傍晚时分,他等到聂九光来看望他,同行的还有另一个玄鸟峰男弟子。
提起这位男弟子,弥青恍然回忆起,当年苦苦困扰他,让他嫉妒、进而患得患失九光对他情意的根源,就是这个人。
从一开始,这个人就对他多加防范,甚至当着聂九光的面排斥他。
聂九光问候他恢复得怎么样,然后询问他的来历。
弥青垂头说出自己伪造的身份:“我家乡被洪水淹了,我自己逃了出来。听说昆仑山有仙门庇佑,我就过来了。”
听完,聂九光轻叹一声:“真是个可怜的凡人。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弥青立刻请求:“我想留在这儿,干什么都行,只要给我饭吃给我屋子住,可以吗?”
聂九光正在思考,身旁的大师兄先一步出声拒绝:“这不合适,师妹。他应该去山下找个村子,过凡人的生活。天下苍生各司其职,玄鸟峰不养闲人,他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弥青惶恐紧张地看向出声的男人。对方剑眉星目,模样看起来凌厉又疏离,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这句话虽然残酷,但事实如此。聂九光心中承认,只能抱歉地拒绝:“我大师兄说得对。过两日等你彻底康复了,我就送你下山。昆仑山脚下有许多村庄,你总能找到谋生之所。”
弥青欲言又止,可他搜肠刮肚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敲定此事,高高在上不容置喙地向他告辞。
这一夜弥青辗转难眠,绞尽脑汁。
翌日,他坐在窗台下,面色阴沉地想该怎么跟背后主使聂枢冲解释他办事不力,心里不停地预演她将如何雷霆大怒。
这时院外聂九光走了进来,手里提着早膳。
弥青赶快变换脸色,后怕地问:“……你怎么来了?”
他怕聂九光看见他刚才面目狰狞的样子,从而怀疑他的来意。
聂九光自然而然地回答:“你是我捡回来的,当然由我来照看你,除了我还有谁会来?大家都有事要忙。”
弥青紧张地吞咽喉咙:“哦,多谢女道长。”
“来用膳。”聂九光把粥和小菜拿出来摆到桌上:“你以后就叫我九光吧,不用一口一个女道长的这么客气。”
弥青来到饭桌前坐下,却味同嚼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