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啊……当然是相夫教子了。”纪容棠忽而莞然一笑,眉眼间满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子该有的娇羞与温柔。
“不过那只是年少懵懂之时。”
裴珩刚刚提起的心瞬息又沉了下去,极力隐下眼中的复杂光芒,悄悄瞥向另一端的纪容棠,听她继续道来。
“哥哥聪慧,看什么书不仅过目不忘,其中道理也比旁人懂得更深。他常常下了学,就把我从秋千上、小河边等等快乐的地方找回来,摆好凳子听他讲一些大学问、大道理,像个先生似的,还要给我布置功课。”
“我总是偷懒说听不懂。哥哥却说,他的确没有先生讲得好,真希望我也能去学堂里亲耳听听。”
纪容棠说着说着,眼角就不受控制地湿润起来。呼吸微微急促,她知道那些闪过的画面,不仅是记忆长河中的一瞬,更有着惊人的力量,能够瞬间将她拉回到那些或快乐或痛苦的时刻。
“后来我敢顶替哥哥去上任,也是我知道自己并非胸无墨点,做不到比哥哥更好,但至少不会给哥哥的名字抹黑。这都要归功于以往他对我的谆谆教诲,让我有能力、让我有思想。”
“这也是我为什么选择辞官归隐的重要原因。我要传递的,不应该仅仅是哥哥的一世英名,更应该是他高瞻远瞩的卓越见识和跨越性别偏见的前卫思想。”
“兄长曾言,知识无分男女,智慧亦无疆界。女子亦应有读书识字、修身齐家的权利。人生不该只有相夫教子这一条选择。”
她沉吟片刻,琥珀色的眸子终于亮起坚定的光芒,郑重道,“我想开间女子学堂。”
犹如夜空中璀璨烟花骤然绽放,裴珩心间似有繁花盛开,带得他心跳如鼓,血液沸腾。尽管车厢内无灯幽暗,但他还是看清了纪容棠眼中笃定信仰的光亮,不容丝毫置疑,令人心神震荡,敬畏不已。
原以为纪容棠心中所苦,乃是不能继续驰骋官场、不能为她哥哥正名的遗憾,不料她竟是在思考如何对世间进步报以深切期待、如何对女子权益的诠释做出完美答卷。
大邺确实不允许女子入仕为官,但不代表她们就不能做其他想做的事。比如那个与她交好的云舒,就把自己的水云谣经营得很好,富裕自在、春风得意。
君子慕强者,如松之傲雪。裴珩心里不知怎地,突然生出一股浓浓的自豪,渐渐涌动的暖意也从心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好像有希望的种子在心中生根发芽。
“好。”裴珩深深扬起唇,满眼喜色。
情不自禁凑近坐过去几分,想抚上那迷人的面庞,不想指尖才刚触出一丝细滑肌肤,就被纪容棠受惊柳絮一般,倏地躲闪开来。
没了方才的坦荡淡定,赧然别过脸去,娇嗔骂他没个正形,“我说正事呢。”
“我要做的也是正事啊。”
夜色深沉,如同墨染,巧妙遮掩裴珩脸上的狡黠笑意,却丝毫掩盖不住在他言辞中不安涌动的暧昧气息。轻柔如风,夹带着丝丝缕缕的诱惑,“你不是答应要同我成亲了吗?”
云舒成亲
裴珩掌握着恰到好处的分寸,紧贴纪容棠的衣袖缓缓坐靠过去,动作轻柔而坚定。
小心翼翼握住那只紧张藏在袖下的微凉小手,灼热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她的掌心,像一触即逝的电流,立刻引起身侧人的一阵颤栗。
车厢内静谧无声,只有马车行驶的轱辘声和自己鼓擂般的心跳。纪容棠虽然有信心裴珩不会真的对她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但那双充满了深情与渴望的眼睛太过热烈,像是正午艳阳,稍不留神就会被射得体无完肤。
纪容棠将头埋得更深,根本不敢去接裴珩的眼神,呼吸也渐渐变得急促起来,抱怨车厢的空间若是再大一些就好了,她也不会这样无处躲避。
“答应了也可反悔的,你别高兴得太早。”
纪容棠的声音低若蚊鸣,但在裴珩听来却充满了诱人的韵律。使得他勾笑的唇角反而笑得更深,黑暗里悄然伸出另一只手,抬起了她光洁娇俏的下巴,如同触及到最细腻的丝绸,指尖稍稍用力,就将她整张脸都扭了过来。
迫使纪容棠直视自己,其实裴珩的心跳丝毫不比她的慢。但他更多的是期待。
“无妨,能高兴一刻也值得了。”
他故意低头凑得更近,近到可以感受清楚到彼此的呼吸。那气息忽冷忽热,交织在一起,还带着他从未闻过的少女芬芳,如同初绽的桃花,清新而迷人。
裴珩贪婪深吸一口,毫不掩饰眼底的欲望。
纪容棠急得小鹿乱撞,撑起双手抵挡在二人之间,推搡着想要挣脱,奈何裴珩却如同灌了铅的墙纹丝不动。眼看那柔软炽热的鼻息就要贴下来,她只能愠怒暗骂,这竟也是个不磊落的小人。
暧昧似潮水般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翻转涌动,却又在即将迸发之际,巧妙地收了回去,留下引人无尽的遐想。
纪容棠被紧攥的下巴突然袭来的一股凉意,竟是裴珩松开了手。
她看着那冷不防垂落回衣摆处的手,颇感意外,眨巴眨巴眼想要去看裴珩。不成想这一抬头,才是正正中了他的圈套。
只感觉唇倏地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覆盖住,滚烫滚烫的,连带着自己原本微凉的嘴唇也变得温热起来。而那股温热很快又流转到脸颊、脖颈,甚至是全身。
裴珩竟真的吻了她!
她的大脑瞬间放空,本能地咬紧牙关抿起唇,但仍被那条灵巧小蛇轻易撬开,裹挟着淡淡的雪松香气,长驱直入,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