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叔没太听明白祝饶在说什么,只觉得小少爷今天有点心不在焉,因此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啊,对了,小饶啊。”
等红灯的时候,赵叔想起什么,探身从副驾上拿了个小纸袋递给祝饶,“你别闹你叔我了,我昨天拿回去,我爱人说这个牌子专门做钻石的,得六位数,我看这款式男女都能戴嘛,你实在没处放哪怕留着以后送喜欢的姑娘呢?给我干嘛?”
“赵叔,说了送您就是送您的,您安心收着吧。”祝饶靠在窗边,托着腮看窗外等红灯的车流。
“留着也没有人可送,主要是也不想送——”他神色轻描淡写,“那款式也不适合年轻姑娘,正适合您这样上了些年纪的。”
“上了些年纪”五个字加了重音,隐隐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远在家中刚系上领带准备出发的项云海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瞟了一眼室内温度仪。
也没降温啊。
奇了怪了。
-
祝饶抵达排练厅的时候距离先前约好的排练开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左右,合作乐团的人还没有来齐。
现场的人三三两两地在做练习开始前的准备——拉提琴的抹松香,吹单簧管的换簧片。偶尔互相交流,大多也是针对排练内容和乐曲本身的简短交流,沉默而高效。
排练厅一角放了一台施坦威三角钢琴,乐团的首提在试钢琴的音,祝饶随便听一耳朵就知道琴调得很不错。
这个RX乐团是目前国内最顶尖的管弦乐团,一般只跟国内外的大师合作。
祝饶初出茅庐,手里也没有什么特别有含金量的国际奖项,能跟RX合作上,全靠项云海的钞能力。
人家也没嫌弃祝饶的咖位,钱给到位了就接演出,从始至终都表现出了很强的专业素养。
RX的指挥叫梁潮,三十来岁,戴一副金丝边细框眼镜,很斯文精英的气质,平常他如果不说,没人会当他是搞艺术的,像是陆家嘴的金融男。
梁潮的性格也跟他的长相相符,是个相当精明的人,因为祝饶背后关系的缘故,对他很是照顾。
祝饶跟他们没排练过几次,不熟,加上年龄差距大,平常插不进他们的话题,梁潮却从不会忽视了祝饶,总有意无意地cue他几句,或开他两句玩笑。
他对于被项云海之外的人照顾这件事并不习惯,不过也在渐渐尝试着接受。
他是个成年人了,不想总躲在项云海给他铸造的真空罩子里。
“小饶,来啦?”梁潮温和地朝祝饶笑笑,给他拿来了一沓德国原版乐谱,“看这版吧,你的部分该注意的我都给你标注好了,”
“嗯,好的,谢谢梁哥,辛苦了。”
祝饶乖巧地眯眼笑,接过了乐谱翻了翻,发现梁潮给他的标注事无巨细。
乐谱上密密麻麻的符号和字,而且为了让祝饶看清楚,都写得很端正。
也不知道耗费了梁潮多少时间。
祝饶刚准备开口说下次不用这么费事,太麻烦梁哥了,还没来及说话,首提夏诗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也走过来。
“嗨,小饶,你来啦。”夏诗是个非常年轻的女孩儿,还没到三十,笑起来脸颊上有两个小梨涡,因此显得比实际年龄更年轻些,瞧着仿佛祝饶的同龄人。
“月底的演出你别太紧张,到时候我就坐在你对面,我们随时眼神交流哦——啊,对了,我是钢琴跟小提双修的,你如果有什么没把握的地方随时来找我,咱们一起抠。”
RX的其他成员也相继走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跟祝饶套近乎,热络得不行。
套完近乎准备开始排练,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向祝饶表示了:“放轻松,没关系,慢慢来,弹错了也没事,遇到困难尽管找我们。”的中心思想。
祝饶坐在三角钢琴前,禁不住想起打网游做代练的时光。
他现在这种情况,如果放在电子竞技界,有一个非常恰如其分的头衔。
——躺尸老板。
简而言之,是个人尽皆知的废物。
叛逆期
祝饶现在二十一岁,因曾休学过一年,读大二。
去年年末的时候,他签了公司,以新人职业钢琴家的身份出道。
签祝饶的公司是项云海手底下的集团全资控股,本来是做唱片发行跟音乐制作的,不签人,专为了祝饶拓展了经纪约这个业务,他是全公司唯一的一棵独苗苗。
国内古典音乐式微,音乐会门票也不好卖,如果是钢琴音乐会,不是足够知名的演奏者开,台下坐不了一半人,买票的八成都是琴童和其家长,美其名曰培养情操,实际坚持不到五分钟就大的玩手机小的打哈欠哭闹。
演出主办方也要赚钱,这种情况下自然也不会给不知名新人办音乐会,于是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越是赚不到钱,搞古典音乐的越是要转行,越是转行的多,行业就愈发发展不起来。
“毕业了干嘛?有钱的出国,没钱的做教培呗,够努力没准能成金牌名师。”
音乐学院的学生总苦中作乐地互相打趣,却也的的确确揭露了这行血淋淋的一角。
艺术就是有钱人的特权。
而祝饶就是那个最大的特权咖。
项云海是个很直来直去、且结果导向的人——想做,就去做;做了,就要看见成果。
他不懂艺术,也不严格要求祝饶,他不需要祝饶凭自己的本事做出成果。
他可以砸钱,把成果砸出来。
因此祝饶从一出道开始,项云海就砸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包装宣传市场化一条龙,比着娱乐圈顶级经纪公司推超级新人的方案来,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