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坐我车,一道走吧,赵叔开车。”项云海道。
以往祝饶闹别扭的时候一般不乐意跟项云海坐一辆车,今天倒是没纠结。赵叔照例准点等在门口,祝饶跟项云海一左一右上车,一路无话。
祝饶是不想说,项云海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中间拉了扶手杯座,装模作样摆了一杯果汁一杯美式,分出了一条楚河汉界。
只有赵叔,今天开车开得不大专心,时不时就从后视镜里瞄一眼后面,想说点什么,结果看气氛不对,一直也没找到机会。
车开了半程,项云海接了个电话,那头高亢的女声辨识度太强,一听就是黄心莲。说她已经到了,项云海的父亲项鸿有点事要处理,得晚一点,最后总结发言:项云海你怎么还没到?这么没有时间观念,注定要有一个相对失败的人生。
项云海对这种魔法攻击已经免疫:“离定好的时间还有快一个小时,您退休了时间多,我还没那个福气。信号不好,挂了。”
黄心莲跟项云海的这通电话站在母慈子孝的角度来说是负分,但该说不说,有效地缓和了车内尴尬的沉默。
赵叔打哈哈:“太太还是这样,精力充沛,哈哈。”
项云海扯扯嘴角:“可不是么,黄女士这精力和口条,我这辈子都望尘莫及。”
赵叔:“您今天是寿星,太太应该不会太过,您别太在意。”
“不会,她不记得我生日的。”
“……”赵叔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倒是祝饶,他从刚刚开始一直手抵窗沿,盯着窗外营养不良的行道树,看它们细细一点,与行驶中的车擦着过去,一棵又一棵向后飞跃。
听到项云海这话他终于把脖子转了回来:“……黄阿姨不知道今天你生日?”
“嗯,是啊。”
项云海见终于引起了祝饶的关注,有点高兴,面上却云淡风轻。
他这两天情绪好像总是很容易被祝饶牵动,时起时落,项云海自己都搞不懂自己。
“那为什么要聚餐?”
项云海一怔,莫名地心虚,含糊道:“临时决定的。”
“哦。”
祝饶应了一声,又把头转回去了。
对着窗外的树发了一会儿呆,心思却根本不在风景上。
以往项云海每年的生日,祝饶都会很认真地给他过。项云海嘴上说不用那么麻烦、他没过生日的习惯,但每一口对他来说太甜腻的蛋糕、每一个对他来说太幼稚的生日玩具,他都认认真真地舀进嘴里、捧在手心。
祝饶说,过生日就要开心。
项云海揉着他的脑袋回,有你我就开心。
恰好手机屏幕亮起来,早在两个月前祝饶多方研究调查、查了无数攻略后确定的那家蛋糕店给他发了消息:【您之前预约了今天的号,请问蛋糕还要吗?】
祝饶的大拇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摩挲了一把。
【要的,谢谢。】
聚餐的地方定的是一家高档海鲜餐厅,祝饶跟项云海被服务生领进楼上包间的时候,黄心莲正独自一人坐在主座旁边的位置上看菜单。
她穿了一身墨绿色绣暗纹的旗袍,头发盘得很周正,就跟她这个人一样,永远战斗模式,一丝不茍、一丝不乱,不会有哪怕一根出格的碎发。
所有人第一次见黄心莲一定都是赞她的好气质好状态,想着见贤思齐。唯独项云海,一看到黄心莲这张脸他就PTSD,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个总裁哥都一朝回到青春期,整个人像踩了电门,应激。
果然,黄心莲一抬头看见自家的独生子就立马皱起眉头。
“怎么穿灰色的西装?灰色商务,今天是我们两家子的家宴,要掏心窝子说热乎话的,你穿灰色?”
项云海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挑了个离黄心莲最远的位置坐下——七个人的桌子,他跟黄心莲中间隔了两个座,坐一个他爸,再坐一个祝饶,刚好。
“您早吩咐要热乎的,我一定穿个大红的来。上面再绣两个灯笼,够热乎么?”
黄心莲翻了个优雅的白眼:“你坐那么远干什么?”
项云海笑笑,用食指关节敲了敲桌子:“您想坐这儿也行,估计人家家女儿坐旁边,正好您也喜欢她,坐一块儿还能交流一下感情,结交个忘年交。”
黄心莲:“……”
项云海属狗,黄心莲属龙。当初她怀孕的时候,大师就说龙跟狗这两个属相犯冲。
项家用这三十年的鸡飞狗跳验证了——大师说的就是有道理。
“来,小饶,来嫲嫲这边坐下。”
看见自己家那个就来气,黄心莲干脆眼不见为净,高高兴兴拍着旁边的座位招呼祝饶。
祝饶就乖巧地过去坐下了,他长得白皙清瘦,偏淡的五官跟柔和的脸部线条很显小,特别招长辈喜欢。眼一眯腼腆一笑,什么样的铁石心肠都化成铁水了。
黄心莲搂住祝饶,有点心疼:“怎么又瘦了?项云海是不是光顾着自个,没把你照顾好?”
“没有的事。是我最近学校的事跟演出迭在一起,有点儿忙。项哥一直很照顾我,就算是我去乐团练习的时候也都叮嘱刘阿姨给我弄营养均衡的,您别说项哥啦。”
“本来就应该这样。”黄心莲说,“一件原本就应该做到100分的事情,总不能因为做到60分就满足了,就故步自封了。”
“项哥已经做到100分啦,阿姨。”
祝饶起身,给黄心莲倒了杯菊花茶,清热解火。
“就算是做到100分也不能自满,如果已经做到了100分,就要再寻求突破,看看怎么样才能做到120分。精益求精,才能跟别人拉开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