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最火爆的游戏就是《星云》,于是他选择了这个游戏。
祝饶的手速跟反应力称得上得天独厚,不然也不会连最挑剔的老师都肯定他在钢琴上的天赋。
年纪小、接受新事物快,一个游戏而已,练了两三天就已经很上手了。唯独不方便的还是长得太小年纪太小,就算搞了个□□,还是经常被网吧撵出去。
这家网吧已经是他找的第六家网吧了,没想到人没被赶出去,身体先撑不住了。
“哎,小孩儿,你没事吧?”
祝饶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讲话,但他眯眼努力看了很久,视线也无法聚焦,看不清到底是谁。
身上僵硬,双腿发软,眼睛控制不住地一直眨动,却什么也看不清。祝饶想说话但不太能发出声音,呼吸急促,窒息的感觉在身体里由下至上蔓延……直到一只大手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那人嘟囔:“这什么情况……急性肠胃炎?——哎,小孩儿,你还想吐吗?肠胃难受不?”
“……”祝饶说不出话。
“没力气讲话?那点头Yes摇头no。”
“……”祝饶缓慢的摇头。
他有这个毛病很久了,这两年他总是病恹恹,那会儿葛大爷说他“年纪不大,心病不小”,属于“积郁成疾”,病灶在心不在身。
祝饶没太把葛大爷的话放在心上,于他来说这个病是怎么来的又要如何才能好都不重要,反正他也不可能去医院看病。
但他身边的男人显然不这么想。
祝饶原本就有点眩晕,忽然更是一阵天旋地转,转眼间天地颠倒,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又吐出来。
“啊,抱歉抱歉。”
项云海短暂的二十三年人生之中关于照顾孩子的经验实在是贫乏到约等于没有,对着被自己扛起来后头朝下脚朝上的小孩儿一通道歉,匆忙调转。
他也没想到这小孩宽大的校服底下那么皮包骨,轻得像纸片儿,手劲稍微大点就又转过了,项云海清楚地听见小孩儿在他背上又干呕起来。
“……”
最后还是隔壁一个大哥打游戏打到一半实在看不下去,过来给扶了一把,才让小孩儿稳稳趴在了项云海肩上。
“不好意思啊……我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尤其小孩儿。”项云海托住了小孩儿的两条大腿,手抓得很紧,怕小孩儿摔下去。
他真感觉背上像背了一片叶子,好像刮一阵风就能把这过分瘦弱的小孩刮跑。
小孩儿瞧着性子挺倔的,趴在他背上却没有挣扎,兴许是实在没有力气了,东都不动一下。
这弄得项云海有点紧张。
他叹口气,忍不住想看一眼黄历,看看今天是不是冲撞了哪路神仙,不然怎么会这么背,工作工作出问题,一时兴起带个小孩进网吧结果又出问题。
附近离得最近的医院是军区二院,这个时间只能看急诊。项云海把电脑上插着的U盘拔了,背着小孩儿往外走,中途手机又响,一看还是那个傻逼客户发来的信息。
【明天务必要交,别忘了(微笑)】
去他妈的。
项云海撇撇嘴,乌黑的眉毛挑成一道飞扬的斜线,甩了两把U盘绳子,塞进口袋里。
——拉倒,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背着小孩儿一路往外走,出了网吧门,一步步爬上外面的台阶,去到地面上。
现在已经很晚了,城中村的夜晚也是热闹非凡的。一整条街的小吃店、大排档都开门了。入夏了,小龙虾正当季,沿街的苍蝇馆子不论里面如何,门口都摆了一盆一盆鲜红的或深红的小龙虾,精神振奋地挥舞着鳌钳,俨然不知自己马上就将被烹入油锅的悲惨命运。
项云海不是本地人,一路问人军区二院怎么走,好在背上的小孩儿轻,基本不影响他大步赶路。
走着走着,天上开始飘毛毛雨,一只细瘦的手臂从身侧垂落下来,垂到了项云海眼前,他看清后一怔。
那条手腕上交织了好几道错落的伤疤,有的颜色已经浅淡发白,看上去有些年月了;也有的很新,颜色深而狰狞。
这些伤疤一道迭着一道,交迭的地方皮肤组织应增生而突出,几乎能想见在旧伤还鲜血淋漓时又再次下刀添上新伤的景象。
手臂内侧青色的静脉窦被这一道道错综的疤痕所遮盖,项云海看着那只无力垂落的小手,一时不知该作何面貌。
这小孩儿,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小小年纪,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他下意识掂了掂背上的小孩儿,小孩儿没什么反应,可能是睡过去了。
项云海加快了脚步往医院走,夏天的毛毛雨不凉,淅淅沥沥落在他的头发上眉眼间,他尽量在路边店铺的屋檐底下或者行道树的树荫下走,以免背上这个过分羸弱的小崽子淋了雨加重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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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所以他这是急性肠胃炎么?一直想吐。”
急诊科的医生对着化验单眉头紧蹙,半晌,推了一把眼镜,从电脑显示器后面抬起头,眯着眼上下打量项云海。
“你,是他的家长?”
“我……”
项云海被医生十分不友善的审视眼神看得有点莫名地心虚,一转头,看见外面急诊科大厅又吵吵嚷嚷进来一伙年轻人,大喇叭一样叭叭叭嚷嚷个不停,脑袋上的黄毛像呼之欲出的鸡毛掸子,身上的铆钉首饰叮叮哐哐,可惜要么头有毛病要么脚有毛病,有人头上流血有人一瘸一拐——这一看就是大晚上的喝酒打架生事的混混。
再扭头看医生,项云海明白了,他怕不是在急诊医生眼里被跟那群混混归为一路货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