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项云海怔怔回头,就见眼熟的小豆芽菜手上捧了个小药箱,站在门口看着他。
“……祝饶?”
“嗯。”
小孩儿看了一眼项云海探床上人鼻息的手,迟疑片刻,道:“他还活着的。”
项云海:“……”
高大的男人像个超市门口的气球人一样弹起来站直了,眯着眼上上下下打量祝饶。
小孩儿除了身上的校服裤子上沾了些灰——估计是摔的——以外,毫发无伤。
他甚至还走到床前,熟练地从药箱里继续拿出药和纱布给床上的人处理身上的伤口。
祝饶处理伤口的时候,将床上小孩子的头发向后拨开,露出了一张项云海很陌生的脸。
“你没事?”项云海尴尬地问。
“没事啊。”
“……他们说那几个男的找代练麻烦,打起来了,我以为……也对,你跟他们不是一起的,是我想太多了。”项云海捂着额头叹气,“我真是……给那傻逼折腾得,脑子都不好了。”
“也算是一起的吧。”祝饶却小声说,“那个光头脑袋上的瓢都是我给他开的。”
项云海:“……”
他属实是多虑了。
这小孩儿,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柔弱可怜小白兔。
这是朵幼年黑莲花啊。
意外的会面
派出所里的白炽灯亮如青天白日,晃眼睛,有一种要将天底下所有的罪恶都昭告于天下的正义凛然。
值夜班的片儿警对着面前抱头顿成一排的精神小伙已然见怪不怪。
所有城市里的城中村跟棚户区都大差不差,要说重大恶性犯罪,不多,但小偷小摸打架闹事,永远比别的区来得频繁。
女警察站在走廊上,警局地面在白炽灯的照耀下光可鉴人。
“别抱着脑袋了,身份证。”女警伸手。
一群杆儿瘦的青少年就接龙一样挨个儿递上自己的身份证,警察挨个看过去,几个小孩儿里年龄最小的不到十六,最大的也才刚满十八。
除了年龄小外,这几个小伙子都不是宁城本地人,大多来自周边其他城市,甚至还有从更远的外省过来的。
女警察拿了他们的身份证就去记录了,几个小代练终于放下抱着头的手,朝警察办公室里探头探脑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异状,互相看了几眼,然后就爬到椅子上坐下。
胆子小些的还在心惊胆战不住偷看办公室,胆子大的已经横过手机开始打手游了。要不就是点开某手APP,直接外放着声音放短视频。
祝饶跟网吧老板在另一边,问讯的是一个男警察,项云海不放心,跟过来了,守在一旁。
警察跟网吧老板了解完情况,严肃批评了他作为营业性娱乐场所居然违规放未成年人进入的行为,老板点头哈腰:“我交罚款,交罚款,警察同志,我就这么个小生意,您通融通融,别不让我开店哈……”
那边女警察跟几个小代练问了半天,精神小伙们讲话颠三倒四,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女警察拿着一沓文件过来,跟男警察说:“问不清楚,一会儿等受害人过来了再问问受害人具体情况吧。”
受害人指的就是那个脑袋被祝饶开瓢了的光头,警察来了以后第一时间让他先去医院处理伤情了,等处理完了再过来。
最后被问讯的是祝饶。
祝饶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身上还穿着小学校服,可怜巴巴那么一点点儿,警察都没指望能从他这里问出点什么。
于是只是例行公事地随便问两句,再随便记录一下。
“姓名?”
“祝饶。”
“几岁了?”
“十四。”
“你跟那几个——”警察一指走廊上横七竖八玩手机的小代练们,“是一起的?”
“今天刚加入。”
“嗯。你才几岁?九年义务教育还没完成呢,不好好上学出来搞这些做什么。”警察看了一眼祝饶的身份证,“而且我看你是宁城人啊,户籍地江月区……”
警察皱起了眉头,江月区是宁城人尽皆知的富人区,那边从几十年前开始就是各处机关大院的聚集地,现在更是房价全城最高,住在那儿的人要么有背景要么有钱,跟城南这片贫民区可完全是两模两样。
“你父母呢?”警察问祝饶。
祝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面色不变道:“这次的事情我知道详细经过,我来和您说吧。”
“啊?你知道?”
“嗯。”
于是祝饶讲了事情的整个经过,从这个代练工作室的头头成峰居心叵测招他入伙,到晚上光头一行人因为被骗了钱打进来,再到光头动手把几个代练中最小的那个揍到撞网吧柱子上了,最后再到他自己趁乱偷袭,从背后给光头脑袋上开了一瓢。
“那个成峰才是这伙人的主心骨,骗钱钻漏洞什么的那几个人都不知道的,成峰拿了钱应该也根本没分给他们,您问他们也是白问。
“成峰早在光头打进来的时候就趁乱跑了,我看见他骑了个摩托车跑的,车牌号是1146X,他走之前还顺手把网吧门口的摄像头砸了,你们估计查不到监控。”
小孩儿说得平铺直叙,不打怵,不卡壳,不后怕,也不激动,一个惊险刺激如同动作片的场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逻辑清晰又平平无奇,给警察说得一愣一愣的。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成年人,也很少能有在刚给人后脑勺上开了个瓢以后还这么淡定的吧……?
居然还在一片混乱中把主犯的摩托车牌号记下来了,这得是有多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