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坐在一旁的项云海也听愣了。
“啊……这样……谢谢你提供的信息……”反倒是警察说话有点卡壳了,半晌才拾起自己身为警察的威严,“小朋友,你怎么能用凶器攻击别人呢?受害人没出大事是万幸,不然你这至少也算防卫过当,下次不能这么做事不经思考了知道吗?”
“防卫过当?确实。”祝饶淡淡道,“但是我不防卫的话,那个代练小哥可能就死了,他也就比我大一两岁吧。”
警察张了张嘴,一时哑口无言,许久才含糊道:“……那也不能以暴制暴。”
祝饶点点头,没有再和警察争论。
他走到项云海身边,跟高大的男人肩并肩一起,在走廊上坐下。
项云海今天也是接受了挺多信息量,他没想到这个蔫巴巴的小孩儿还有这样一面。
是个狠人。
疲惫,惊吓,又松口气,这会儿很晚了,项云海手机屏幕又亮起来,甲方居然还在给他发消息,说后续修改意见,他现在又累又亢奋,按了锁屏就不再搭理。
“真有你的。”男人憋笑。
祝饶抿了抿唇:“你不觉得……我这样,不太好么?”
“人要那么好干嘛?牺牲自己造福他人啊?”项云海嗤之以鼻,“谁爱造福谁造福去。”
小孩儿抬头,仰望着高大男青年满不在乎的俊脸,破天荒地,居然笑了一下。
项云海如同发现了新大陆,十分惊奇:“呵,原来你笑起来是这样的,还挺好看。”
祝饶立马又收敛起嘴角,不笑了。
他也累极了,白天集中所有注意力专注在《星云》里打积分赛,经历钱到账又经历到手的鸭子飞走,再到晚上这一出,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都已经到了极限。
祝饶感觉大脑里像塞了一团巨大的、湿乎乎的棉花,所有的思考都被拖缓了步调,湿漉又沉重。
项云海看了他一眼,说:“我这笔单子尾款十五号到账,到时候带你去吃大餐。”
放在往常,这种事,祝饶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他惯常是不愿、也不敢接受任何来自他人的善意的。
但大约是仰赖于脑子里那团棉花的功劳,小孩儿呆呆想了许久,冒出一句:“大餐啊……”
“对,中餐,西餐,亚洲各大菜系,创意菜……随你挑。哦,你们小孩儿是不是都喜欢吃快餐炸鸡什么的?啧,那玩意儿不健康,少吃。”
祝饶的脑袋还是钝钝的,看着项云海的嘴巴一张一合,也没理清男人到底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警察又过来了。
“祝饶,你家长呢?你得让你监护人来接你啊,不然我们不能让你走的啊。”
这次祝饶很快理解了,他对“家长”这两个字非常敏感。
还是那句回答:“死了。”
“死了?这不能啊,就算真的亲生父母去世了,肯定也有新的监护人啊。”
女警察眉头紧锁,后头男警察却叫了她一声:“查到了,系统里有这个叫祝饶的小孩的记录。”
“嗯?”女警察回头。
男警察迟疑片刻,小声说:“你过来,到这边来说。”
祝饶的脑袋还浑浑噩噩的,未有所觉,倒是项云海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抬头看向办公室里两个低头对着电脑屏幕研究的警察,没说话。
两个警察交流完后,脸色有点怪异,看了祝饶一眼,没再过来询问。
女警察打了个电话,具体说了什么项云海没听清,祝饶还在放空,压根没注意。
打完电话,两个警察就兀自去安排网吧老板和那几个小代练了,有个小辅警过来,客客气气给项云海跟祝饶各端了杯茶:“请你们在这里再稍等一会哈。”
于是项云海就拉着祝饶有一搭没一搭聊天——或许也算不上聊天,祝饶像是真累狠了,已经精神恍惚了,项云海说什么,他要么不回复,要么说得驴头不对马嘴。
就这么瞎聊了二十分钟左右,派出所门口一阵喧闹,几个人同时踏进了门槛。
走在前面的是仍然在骂骂咧咧的光头哥和他的几个朋友,一进派出所就开始嚷嚷:“——那个敢打老子的臭崽子,老子今天绝对跟丫没完!”
而跟在光头一行人身后进来的,则是一对衣着考究的夫妇。
项云海看到光头,下意识站起身,把祝饶挡在自己身后。再看到那对夫妇,拧起眉,总觉得这两人看着有点眼熟。
那对夫妇扭头,无意间视线跟项云海对上了,倒是他们惊呼一声,面露惊喜,直直朝项云海走过来。
那个偏胖的中年男人一双眼睛眯成了缝,极尽热络:
“这不是项先生和夫人的公子么!太巧了,您什么时候来的宁城?这也太客气了,来宁城怎么都不跟我们说一声呢,也给我跟我爱人一个机会尽地主之谊啊!”
“啊……”
项云海想起来了。
这中年男人是一个小银行的行长,项鸿跟黄心莲是他们银行的VIP大客户,以前逢年过节这行长夫妇俩经常亲自登门造访,讨好他爹妈。
项云海也没想到会在警察局碰到熟人,还是这种性质的熟人,有点尴尬,被行长夫妇拉着,热情高涨地寒暄了半天,直到警察出来打断了他们。
“你们二位就是祝饶的养父养母是吗?”
“啊……是。”提到祝饶的名字,行长夫妇的情绪立马回落了下去,两人脸色都很难看。
项云海怔住,回头看祝饶,就见小孩儿缩在走廊椅子上,一双眼角尖尖的眼睛瞪大了,乌黑的瞳仁定定注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