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全没有余力思考——这件事情为何会发生?
项云海这人……说好的不喜欢他呢,怎么出尔反尔……?
祝饶想不清楚,也懒得去想。
此刻他只能感受到,揽在他腰上的那只手越收越紧,滚烫,在这样的温度下,他们的身体跟骨骼或许都会相融在一起吧?
那样也好。
烦人的事情就不要去想,项云海就是想得太多,倒不如像现在这样,唇舌勾缠,腰腹相贴,只用身体感受,那些多余的念想就都能忘却了。
他们也就能相拥更久一些,直到项云海再次将自己从脱轨中拉扯回来为止。
“你……咳……不知道换气啊?”
最后还是项云海自己肺活量即将告罄,短暂地拉开了距离,这才发现怀里的祝饶已经软成了一滩水,双眼雾气朦胧,就想今晚那引人遐想的毛玻璃。
分开后氧气重新灌进来,祝饶剧烈地喘息着,意识却仍后知后觉地处在缺氧状态。
算了。
这种时候,缺不缺氧的也不紧要,归根结底都是互相索取的借口罢了。
他环抱着项云海的脖子,不甘示弱地抬头吻了回去。
继续纠缠。
说来惭愧,三十岁的项云海在这方面的经验并不比祝饶多。
他英年早爹,年纪轻轻就担负起另一个小孩的人生,还有家里的产业,这么些年,没工夫想这些事,也没什么这方面的欲求。
项云海一直觉得自己不同于其他男人,天生在这方面就比较淡薄,今天才恍然发现——都是狗屁!
原来人的呼吸可以这样烫,原来肌肤相贴的触感可以这样叫人流连忘返。
原来一只手就能掐下去的腰窝,竟会让他再也不想将手放开。
上瘾一样。
什么酒精,什么尼古丁,所谓的成瘾物质,不过如此。
怀里的小孩儿才是真的直戳他死穴的“成瘾物质”。
他竟一直不敢承认,更不敢坦然面对。
谁都不知道这个漫长的吻持续了多久,两人从在床前彼此拥抱着站着,到项云海越来越侵身向前,祝饶如一叶被飓风热浪裹挟的流舸,踉踉跄跄地一退再退,变成了紧靠着墙壁的姿势。
背后的墙壁冰冷,身前的躯体滚烫,冰火两重天之下,仍以一种引颈就戮的姿态,高仰着脆弱的脖颈,继续。
两人又从墙边,倒到了一旁的床上。
等项云海意识到的时候,他的手已经凭借着本能探进了祝饶的浴袍。
手上的触感温热滑腻,成瘾物质就是如此,勾引着你一步一步向着更前方探索,一旦沾染上了,就再难停下,项云海动用全身最后的理智,将手缩了回来。
他撑着床起身,下方的祝饶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着他,眼中有生理性的泪珠。
项云海抬手拭干了祝饶的眼泪,就听小孩儿用呜咽似的声音道:“……继续啊。”
“你……”项云海又把上半身往上撑了点,刚要说话,两人身体忽然都是一僵。
“我……”祝饶的脸和耳朵尖都肉眼可见地变成了粉色。
他蜷起的膝盖碰到了某个东西……
项云海想起身,可他衣着同样宽松,起了身以后……怕是更加明显。
可再这样下去,怕是就不仅仅是尴尬的问题了。
不能这么快,不能这么猴急。
这不是正当的节奏。
他们之间,他和祝饶,永远不是这种如同便利店里十点前就必须要清仓的廉价便当一样的关系。
既然想明白了,就更加要认认真真的、一步一步地慢慢来。
这么想着,项云海终究是缓缓撑起身,下了床。
他深吸一口气,关掉了屋里的灯,爬上了旁边的另一张床。
窗外夜空浩渺,床帘没拉严实,透进来一丝幽秘的月光。
祝饶身上仍是软绵绵的,所有的力气似乎都在刚刚的吻中被抽干了,可又虚软得很舒服,像浸泡了温泉水的棉花。
两人在良夜中各躺一张床,彼此都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中间的那团虚空,无言许久。
项云海自然知道祝饶也没有睡着。
他开口时的声音哑得把他自己都吓到了:
“小饶,之前的事,是我不对。”
“……嗯。”
“我……不止想做你哥哥。其实应该早就是了,但我一直都不敢面对。”
“……嗯。”
“我总告诉自己,你过去过得太苦,以后应该要让你过上更好的人生。我觉得这个爱人的角色,如果由我来当,是伤害了你,也愧对了我自己对自己许下的诺言。”
“……傻子。”
这样跟项云海两人心平气和地对话,已经许久没有过了。很难想象,刚才他们还滚在一起,热切地交换彼此的呼吸,恨不能与对方交融在一起。
刚认识项云海的时候,他很不爱说话,彼时就是这样,项云海说上好几句,他才回个“嗯”字。
若换作项云海以外的其他人,定然是无法忍受他这样冰冷又无趣的小孩的吧。
可项云海硬生生把他焐热了。
也不知是不是缺氧的感觉弥留在了大脑里,祝饶想,他等这一刻等了好久。
但当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他并没有他所以为的那样——激动、狂喜、对未来的无限幻想……都没有。
他只有想要流泪的冲动。
这个愿意接纳他的人,这个他一生中唯一知晓他所有的过去,陪伴他走过糟糕的青春岁月,看过他所有狼狈的、恶劣的、不讨人喜欢的样子的人,从七年前到七年后,都选择了敞开怀抱拥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