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暄世子,得罪了。总归有些狞徒妄想欺瞒我主,杂家要给主子掌掌眼。”这宦侍尖尖细嗓又拔高了几分。
不知何时残叶歪歪扭扭落这宦侍头上,配上宦侍肃穆神情,颇有些滑稽。
“明日卯时,潜龙道的‘奕学府’。各国质子皆要感念奕国先贤大德,自此每十日便要听训一次,还望世子好生记得。”
“晴暄,必定准时听教。”觉枫对听教之事早有准备,不仅听教,他还知这一日需饿其体肤,仅稀粥糊口。这奕国的心思恐怕不单为羞辱皇子泄愤,更想要炮制身心臣服的傀儡,切肤之痛,深入骨髓,来日即便归国也不再敢起忤逆奕国的心思。
“啪嗒”宦侍扔下紫檀木制令牌,冷冷吐出两个字“腰牌”,颐指气使地破门而出。
千贺忍耐多时的拳头,照着宦侍远去背影使劲挥了挥。
晴暄也穿戴好装束立在了门侧,冷冷看着。
“哟哟哟,没想到几位是高门贵人,失敬失敬。”老鱼打着哈欠跨步进了院,手里提着几样点心。
“怎的处处皆有你?”
“初来奕国,并非刻意隐瞒。”觉枫深感老鱼豪气阔达,对他生出几分亲近之意,不想与其生了龃龉,便解释道。
“无妨无妨,不管你们是奕国人还是雍国人,是王孙贵胄还是贩夫走卒,在老鱼眼中全无差别。老鱼眼中只分朋友和陌路两种人。”老鱼边说边转着酒葫芦。
“唉,也是奇了,几天没吃这白粥,还真有点想。”老鱼话锋陡转。
觉枫倒是让他提醒了,端出温了多时的白粥。
“六弟也来吃饭。”觉枫催促晴暄。
晴暄乖乖坐到桌前,黏稠白粥沁着脆甜梨子味,吃上一口满口香甜,惊喜地看了看千贺。
千贺接到眼神自然明白,摆手道:“这、这粥是九弟做的。”
“兄弟天潢贵胄,仪表出众,这饭做得也不输聚仙楼,老天爷果真不公……”老鱼吃着梨粥啧啧称叹。
觉枫见大家都喜欢,心安了不少。几日颠簸,晴暄心事重重,每餐皆进得不多,人眼看着更消瘦了几分。觉枫便思量着为他做些合口的吃食。
“九哥,明日质子之教可有打算?”晴暄连吃了几口梨粥,心生一念,眉头轻蹙起来。
“自然,无非听教规训,属实寻常,六弟莫要忧思。”觉枫唇角勾了笑意,轻松答道。
“哎,你们这些高门子弟竟也是不得自由。”
“聂兄、云弟,啊,还有千贺兄弟……老鱼见你们也是阔达之人,不如和老鱼一起做个杯中客,闯荡江湖好不快活……去他劳什子皇帝老儿。”老鱼说着将口中甜梨咬得吱吱作响。
千贺听得不对味儿,气呼呼嚷道“滚,滚,滚,半袋米便想插手别人家事,自己是个浑的,便揪着旁人皆要如你一般。”
老鱼被千贺撵得满院跑,“好好好,千贺你过河拆桥……”老鱼气归气,绕到桌前将粥喝尽。
见惯了千贺、老鱼这打闹,晴暄脸上仍浮着笑,神思凝结,“我,真的可以执剑走天涯嘛……”
翌日,觉枫早早起身,收拾妥当,又将这前后几日之事细细斟酌了一番,摘下贴身暗器,将腰牌牢牢系上。
轻推房门,月色与晨光交替之际,天色已越发亮了,院中早矗立一人,觉枫观其形便知是千贺。
“九弟,要独自前往吗?”
觉枫颔首道:“这几日已将奕国内城摸了个七七八八。”
“可昨日之势,奕国便是要立威。听说质子之教……”
觉枫抬手打断了千贺之言。“大哥,御羽卫乃雍国皇家亲卫。此番李代桃僵亦是没法子。定是要诸般隐忍。”觉枫神情隐于月色……
“汇珍居还请大哥再多跑两趟,早换了细软为殿下置办些过冬的物什。”
“‘燕客来’后门的‘七瓣梅’仍无人接,请大哥再去看看……”觉枫嘱咐道。
千贺一一记下。
“潜龙道”奕学府不算难寻,整条街上便只此一处府邸。
往日关门闭户,鲜少过客,今日,刚过卯时远远便可见一排人立于侧门。
觉枫报上名讳,守门的兵士说道:“贵人初来奕学府,还需卸了兵器,遮目前往。”
觉枫举手示意并未携带兵刃。
已有人从后方给觉枫遮上一道月白丝绦。
双目遮挡,偶有晨光透过丝带。
一路走过,觉枫悉心聆听,他受训多年,觉听极佳,可除了晨风吹动风幡发出猎猎响声,竟连只鸟雀动静也没有。
“贵人小心门槛。”身侧传来内侍声音。
“已然要登堂入室了吧。”觉枫暗忖,引他前来的内侍已然退去。
觉枫抬脚踏过门槛,地面光而不滑,显见的是上佳石料铺就。
屋内似乎极大,八面来风,衣物细细摩擦着肌肤,稍大些风吹过便如轻薄刀刃刮过。
觉枫一次次数着呼吸的余韵,提点自己置身之地。
“哒哒哒哒”极轻的脚步声落在地上,似乎还不只有一人。
等了片刻,这队人皆进了门。
“各位贵人来到奕国,便是愿遵奕国法度,敬服奕国先贤。各位想必对奕国知之不多,质子之教便是互通有无的方便法门,待贵人归国之日,免除刀兵,通世代之好,善莫大焉。”说话之人言辞规整,甚至恳切,应是奕国掌管礼法的官员。
“太上皇仙寿将至,烦请贵人擎桃祝寿。”那人接着言道:“各位贵人皆命格高贵,举得时日长的心意最诚,凡是擎寿桃超过三注焚香者,皆可得百金。也算是全了摄政王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