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见他如此,心中也有些动容,抬手向外摆了摆……目光循着镜尘的背影,落在了明焰身上,口中轻轻哀叹:“祖宗保佑,天不亡我盛氏。”
镜尘安顿好了母妃和明焰,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回到府上稍做了休整,纵马直奔鹄州。
接连三日,收不到鹄州一点消息,他忧心如焚。鹄州坦坦荡荡一条阳关道,乃是运兵运粮的一条捷径。夜狄人绝没有那么轻易放过鹄州。
盛镜尘坐骑乃是匹墨色奇骏,因额间一枚星星模样的记号,取名摇光。它早察觉了主人心急如焚,四蹄生风,在幽深黑夜中犹如一道闪电。
快抵达鹄州,天刚蒙蒙亮。一夜疾行,盛镜尘大氅上结了一层霜花,他搓动着微僵的双手,忽然发觉,自己的“素昧”之毒,似乎已然许久没有发作过了。
念头一闪而过,空气中满是战场厮杀过后焦烟弥补的气息引动了他的注意。
镜尘提鼻子一闻,即刻来了精神,驱马一夜的疲惫全然消散。
沙场上的肃杀和血腥是震慑凡夫俗子的迷药。有一种人乃为战场而生,寻觅稍纵即逝战机嗅觉是这些人天造地设的本领,助他每每遇险也能绝处逢生,逃出生天,上了战场,他们浑身的每一条筋络、每一块血肉便兴奋地发颤。盛镜尘便是这样……
再往前走,闷闷炮火响声震得大地震颤,“摇光”被震得接连退了几步。听厮杀吶喊声,东边城门,敌人正在攻城,城门已然大锁,西门守城兵士稀稀落落仅有十几人。
镜尘眉心凝成了“川”字,这等时刻自是叩不开城门,他从身后抽出玄铁弓,向着城墙缝隙三处射过去……
三支玄铁箭如同怒吼着的鹰隼,长了眼睛一般,死死的钉入城墙之内,深度约有半尺。镜尘按捺着“摇光”的步伐,让他轻缓的踱到了城墙之下,抬头了了了三支箭的方位,心中有了数。
镜尘窜上马背,脚尖微点“摇光”后臀,反身登上了第一支箭,斜身拽住了第二支玄铁箭,横着窜出去,指尖扒住城墙上缝隙,左足已然蹬踩上了第二支箭,反身右足踩上最顶上一支,双臂反转扣住了城墙墙垛下沿。
待身子完全稳妥,他拿出一把趁手的宝刀,朝着箭矢的位置扔了出去,两枚玄铁箭遇到削铁如泥的宝刃,后半段哐当掉落,省得有高手借此潜入,盛镜尘这才放了心。
第101章重整旗鼓
“前面夜狄人又来进宫,城墙破了一块,这里只留五人,其余的皆跟我走……”
猎猎寒风中,一道急切命令撕破晨曦的宁静,守卫西城的兵士从梦境恍惚醒来,还没等看清,已有一道黑影从眼前闪过。
“张大人,北面有敌军爬上来了……”
“张大人,现在滚木礌石都用完了,只有些大石块……”
“张大人,陈大人带了人要开城门……”
张勉之正了正歪歪扭扭的甲胄,握紧了钢刀,视野所及斑斑点点全是火焰,滚油、焦炭、铁锈、血腥气息一波一波冲击着鼻腔,稍微一闻,气味便要冲进空荡的胃里,惹得他立时便要干呕。受伤兵士惨叫声一刻不停地捶打他的耳膜。多日战场厮杀,他被触目惊心的场景熬干了心绪,眼眸干涩得已经没了泪.......
“陈阔要开城门”,他脑海中打了个激灵,恨意登时上来,咬着牙骂道:“王八蛋,这个千刀万剐的陈阔……”
他勉力支撑,被身边人簇拥着才站稳。
他一来此地,陈阔便将王爷调遣的嚣营将士分头派往了各处。夜狄人多轮攻击,他与术士求神问卜,丝毫不做准备,整日叫嚷着要弃城。
张勉之深深吸了口气,满心愧疚,他曾在王爷面前夸下海口要力保鹄州。
他远处影影绰绰看到一个猥琐身影,再一细看来人穿了一副极其不合身的盔甲,正慌慌张张朝他奔来。
“张大人,瑞军给了七日为限,七日不降,他们便要屠城。”
陈阔捧着一页飞书,颤颤巍巍递到张勉之面前。
张勉之眸子狠厉地瞪着他,将书信扔在地上,恶狠狠说道:“那又如何?陈大人想要怎样?投诚?”
陈阔被张勉之红透的眸子狠盯着,身子瑟缩了下,他以为张勉之看了瑞军的文告便会心生胆怯。
“张勉之,本将是鹄州主将,你不过是协理,鹄州大势已去,本将不能看着满城百姓被屠……”
“来人,绑了张勉之……”
陈阔手下面面相觑,城楼之上厮杀始终不断,不时有瑞军攻上城来,他们看着守城众将士皆是灰头土脸,竭尽全力抵御,主将大人却要绑了摄政王派来的协理,握着刀把,不知何去何从。
“杀啊,攻下鹄州城,直取昊都。”瑞军再次擂起战鼓,声声吶喊如同巨浪,鼓舞的瑞军血脉贲张着横冲直撞。
“都聋了,绑了张勉之,赏银二十……”陈阔生怕瑞军破城,自己便没了投诚的机会,眼中也如着了火一般。
已然有人蠢蠢欲动,上前要绑张勉之。
张勉之横着手中钢刀,脊背贴在城墙之上,眼中闪过一丝绝望,没想到在与瑞国人拼命之前,先要与自己人拼个你死我活。
上来两个人就势要缴了张大人的兵刃。
“啊”“啊”
两声惨叫因为距离太近分外清晰,待要捆绑张勉之的两人刀刃落地,捂着腕子,口中惨叫着倒在地上。
众人魂魄好似被慑住了一般停顿了半刻,直到看清了混沌中走来的轩昂身影才陆续醒过神来。
张勉之看清了那张脸,心中突突的几乎要蹦出来,喉咙中哽咽着,泪水随即涌了出来,使劲儿唤了一声:“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