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枫颔了颔首起了身。
走到大帐门口,他驻足呼吸了片刻。帐帘分别有人从两侧为他掀开……待他进了帐,两侧掀帘之人出了帐,守在了帐外。
觉枫向前数步正待跪拜,忽闻上位之人急切说道:“免礼……谁人给你此物,可还说了其他话?”觉枫沉吟了片刻。
只是这片刻的犹豫,让季林泽陡然起了戒备之心。他的眼神变得警惕起来,紧紧地盯着觉枫。觉枫摘下斗笠,抬眸向上看去,“在下聂九见过季把头……”声音很平静,没有任何的惧怕或躲闪。
听到“聂九”这个名字,见到眼前苦力的眉目的一瞬,季林泽脑海中仿若被人点燃了火花。这人他见过,当日跟在郡主身畔一同巡视的“新人”,后来郡主大婚,自己受命在矿上督工,并未到场,可传言比诏令到得快,郡主似乎便是找了个苦力为夫婿……
这些记忆让季林泽愣住了。他脑子乱了,脸也垮了下来,神情微凛,握了握腰间的佩刀:“你到底是何人……这帕中之物又是如何得着的?”他满目疑惑和警惕……
觉枫心思一横,时间紧迫,多待一时,鹄州便多一时的风险,顾不得许多,只好激一激眼前之人。他朗声道:“在下奉摄政王之命请谢大人给瑞国反戈一击……”
季林泽本是气定神闲的模样,被他一句话说得汗毛都要竖起来,快步到近前逼近觉枫,压低了声音:“你不要命了,敢在瑞国大帐之内如此叫嚣……”
觉枫冷笑了一声,“季大人当下不拉聂某出去打一顿板子,便就来不及了……”
他不再等季林泽反应,忧心忡忡道:“谢尧,你再不出手,鹄州便要保不住了,大兵压境,直取昊都,与菲姑娘纵是在王府也待不安稳……”
季林泽手中捏着“纸马”,微微颤抖……
觉枫自然知道他心中杂念丛生,又递上一句:“你今时今日的富贵,王爷未必不能与你……”
见季林泽目光犹疑,他又说道:“凭王爷之力,你若能助一臂之力自然是好的,若是不成,便是鹄州失了,也未必就一蹶不振,到那时……”
第113章应了亲事
“我还有所求……”季林泽牙关紧咬,极力隐忍,额上蜿蜒流下汗水……
觉枫颔了颔首:“你说……摄政王与我便宜行事之权,一品以下官职任你挑选……”
“我……我要家妹嫁入王府……她久在王府也不会有所不适……”他说完,似觉出不妥,又补了一句:“只需让她做侧妃便好……”
觉枫听过,嘴唇微微发麻……
觉枫羽睫飘忽,难掩眼中落寞之色,“可这是王爷的私事,我没有……没有……”
季林泽脸色微沉,端起茶杯啜饮并没有答话。
觉枫咬着牙根,心思杂乱。季林泽在瑞国权势滔天,回去雍国这所有化为泡影,他必要趁此良机狮子大张口。任人想要如此也是常事,若不如此,反倒让人不踏实……另一则,他若是做了摄政王姻亲,妹妹终身有托,权位唾手可得……
他哽了哽喉咙:“若是王爷对令妹并无……”思虑再三,想不到合适话语,又不好挑明,面皮微烫的有些发红……
季林泽斜睨了一眼觉枫,扯了扯唇角:“你说王爷对家妹无心不会娶她?”
他嗤笑片刻,似是被逗乐了:“不知聂大人今年贵庚?为人君的哪有什么情爱之念……历代各国为君称帝的哪个不是妃嫔众多……有心无心又何妨?”
觉枫自知季林泽所言不错,君上如今已然笼络了三位贵女在后宫……镜尘也多次说并不是“非他不可”.......
季林泽见他踟蹰多时,似是极其为难,气定神闲放下茶杯:“若聂大人做不得主,不妨请了王爷示下……”
“请王爷示下……”觉枫咂摸着这一句,苦笑了下。
他来此便花费了将近十日,一来一去便要至少半月,还不算路上难以估量的阻拦。他眼前满目疮痍鹄州城,形容枯槁的孩童,堪堪以雪水解渴的兵士,一幕幕如长了刺般刺痛着他的眼眸和肺腑……
镜尘温热的身躯、热烈的亲昵亦同时出现折磨着他的所思所感,可若是他娶妃,哪怕是侧妃,自己又怎可不顾廉耻与有了家室之人……
指节被他捏得“咯咯”响,周身肌肉紧绷得几乎发颤。
莫说假想镜尘国破家亡的落魄无助时候悲伤,仅仅是他紧锁的眉宇,便足以令自己痛心疾首,仿佛他的心随着他的眉头一起颤动。何况还有那许多手无寸铁的百姓……与其如此,自己宁愿失去他追逐的目光……当他得偿所愿,睥睨天下,便会忘了这等小事。
念及于此,觉枫有些突兀地问道:“国舅在奕国算是何等品级……”
季林泽微微一愣,木然答道:“并无实际品级,约莫三品往上,却算不得一品大员。”
他低垂着头,舌尖微微发苦,一股难以名状的难过在心底悄然蔓延。他明白,季林泽所求并不算过分,换作旁人,这本是几方得利的态势。然而,自己却因私心误事……
“再晚些,事态有变,季林泽所求可能不止如此……亦不知有多少生灵涂炭……”
他凄然一笑,心中无尽凄凉,如同被冰凉的雨水反复冲刷,可他不能放任自己沉溺于这期期艾艾,必要在最短时日做抉择,最后他暗自叨念了一句:“盛镜尘,这门亲事,我替你应下了……”
说罢,他缓缓抬头,忍着鼻尖酸涩:“王爷与我便宜行事之权,季把头的所求情有可原,亦不违背王爷给的权柄,聂某便替他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