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勉之微微点头,没有继续追问,恭敬地行礼后离开了。
镜尘用手揉着前额,将事情从头到尾细细地回想了一遍,起身唤来赵硕,让他带路去探望沈琮伊……
病榻之上,沈琮伊头上伤处已被白布包裹,眉头蹙着,眼皮微微颤着,似是隐忍着痛楚。
“启禀王爷,沈大人后脑为人所伤,伤势不重,却要静养些时日,慢慢恢复……”随军的医者向镜尘禀报着琮伊的伤势。
盛镜尘转身吩咐赵硕:“将和琮伊一同发现的几个人分开,如果不是因为非同一般的缘由,琮伊绝不会带三个女人到阵前……”
沉思了片刻,又吩咐:“不要慢待了……”
现在已经是早春,帐外枝丫上已经冒出了黄绿色的嫩芽。盛镜尘走到了帐外,点点翠色布上了枝头,他捉到其中一枝,珍爱地触碰这一抹鲜嫩。
"等到了春天,就会有大地的新气息,野菜的味道也会变得非常好,带着泥土的鲜活……"
他想起那双眸子,如同一片春日的嫩叶,羞涩又清亮,闪烁着碎芒。又想起觉枫那时轻轻的憧憬:“到那时,我将野菜做与你吃.......王爷尝尝与‘美人舌’相较如何……”
“你说的大地生机,果然好得很……”镜尘深深地吸了口气,心中满溢着柔情抵抗着脑海中涌出的杂念。
可他越是想遏制,那些可怖念头反倒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带血的枷锁、伤痕累累的肌肤、因痛苦无法自制的颤抖,这些念头如同鬼魅般纠缠……
“王爷、王爷...”赵硕轻柔地呼唤了几声,但王爷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稍微提高了音量,重复了一遍。
镜尘似乎从一片混沌中逐渐醒来,他迷迷糊糊地看着赵硕,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和疑惑。
“王爷,城外有一个人叩门求见,他说他姓季,守城的兵士不敢擅自决定是否放他进来。”
赵硕的话音还未落下,镜尘就像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彻底清醒了过来。他口中发出一声尖锐地哨音,紧接着就听到了马蹄声响起。没过多久,“摇光”已经疾驰到了他的面前。盛镜尘侧身骑上马背,双腿一夹马腹,向城门奔去。
“打开城门...”
守城的兵将见摄政王亲自下令,自然不敢怠慢,缓缓打开了大门。
城门外的季林泽在春寒料峭中度过了他人生中最难熬的一刻。此时见到大门缓缓开启,他感到热浆冒了出来,身上即刻热得潮乎乎。再定睛一看,一人一马英姿勃发地站在城门中央。
还没等季林泽有所动作,他的坐骑突然四蹄乱蹬,嘶吼一声,迫不及待地向城门冲了过去。季林泽差点被闪了个趔趄。
镜尘极目远望,只看到一人一马。那马迎着寒风向自己奔来。他很快认出那匹马是觉枫的坐骑“梨落”,但马上之人却不是觉枫。
“梨落”凑到近前,用头蹭着盛镜尘的腿,似乎在寻找“摇光”的缰绳。它咬住缰绳,就要拉着往外走。
季林泽见此情形,赶紧勒紧了缰绳。
“梨落”被勒得有些难受,扭过头来,猛地尥蹶子将季林泽甩了下去。
季林泽被摔下马,脸上有些尴尬。他连忙跪倒:“属下季...谢尧,拜见王爷。”
镜尘一贯不太喜欢“梨落”这匹奇骏,此时他并未看谢尧一眼,而是迅速下马。他揽住“梨落”的马头,焦急地问道:“你如何骑了这匹马?他人呢...”
谢尧心中一阵恍惚,他稳住气息说道:“生死关头,聂大人将这马让于了属下...他说属下对瑞国了解,回来对王爷助益良多。他会设法脱身...”
第115章入地无门
“设法脱身,他如何能设法脱身……将当日情形细细说来……”
摄政王目光灼灼,几乎要将他穿透,谢尧深吸一口气,将当日的被围的细枝末节说得清清楚楚。
谢尧越说越是起疑,摄政王对炸掉瑞军官道并不关心,反倒对传信的聂大人关怀备至……
闻了谢尧所言,他丝毫想不出觉枫如何脱身……镜尘脚下如生了根,伫立半晌也没人敢上去打扰,倒是“梨落”再度耐不住性子,用头顶着镜尘胸膛,似是催着他去“救人”。
谢尧手中抓着那封“血书”,却没敢拿出来,心底有道声音提点他,此时并非拿出此信的良机。
镜尘眉头紧拧,可见谢尧已和盘托出又居功至伟,心中着急,有些怠慢了他,强行压制心头的躁意,口气和缓道:“谢尧,此战你居功至伟,本王不会亏待你。等得胜回了昊都,你所得不会比在瑞国差……”
谢尧闻听此言,堵在心口的巨石方才落了地,“王爷当年救命之恩,代我侍奉母亲、庇护妹妹,天大恩情,谢尧一刻不敢忘……”
镜尘颔了颔首,他抚了抚谢尧肩膀,“方才本王心中急切,并非冲着你,你勿要放在心上……”
谢尧长长出了一口气,方觉这把自己赌对了,口中连连说道:“属下不敢。”
觉枫感到昏昏沉沉,倚靠在大帐的边缘。昨晚,他被抽打了一顿鞭子,身上留下了无数的血痕,每处伤口都在叫嚣着诉说痛楚,可这些他还能忍耐,但他身子已经开始发烫,仿佛体内有一团烈火在燃烧,灼得他口干舌燥。时不时吹进帐子口的寒风,虽然冷峻刺骨,却让他感到一丝舒爽。
脑海中一幕幕如滚水止不住翻涌,他眼见一人在眼前跌落,顷刻之间来不及细想便伸手去拉……再接着便是被一群冒着寒光的刀枪团团围住……一时,镜尘昳丽的面容在眼前浮现,那是一张张扬却略带疲惫的脸庞。他心头一阵紧缩,想要抬手去触碰,问问他可是累了,手臂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那脸庞在眼前一点点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