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尘拢了拢眉头,他并不想和谢尧绕圈子:“给你两条路走。一则,奕国无论何处矿藏,你可任选三座,产出金银矿藏都归你谢尧所有,或者本王敕封你为博禄侯,主政一方……”
谢尧闻言眼露精光,这两条路皆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喜上了眉梢:“小得受王爷厚恩在前,本该为王爷肝脑涂地,无论王爷赏赐何物,谢尧皆铭感五内。”
镜尘心中却像被虫蚁啃噬一般,他挥了挥手:“选哪个,你回去好好想想。令妹倒是早寻乘龙快婿才是……”
谢尧不敢再执着下去,拱手谢恩:“多谢王爷,谢尧遵命。”
他枯坐了半晌,头脑冷静了许多,思忖着只要觉枫说一句,他当时万般不愿,这封信仅是应付谢尧的权宜之计……
转念越想越是心急,他们之间没名没分,这等事不知还要生出多少来,等战事一完,或许他们该再进一步……
见到觉枫之前,他其实已经想了许多,想了很远。可觉枫竟连辩白都没有一句,怒意简直要将他掀翻:“既然如此,云雨无凭,锦书休寄……”
“这是什么意思……”觉枫眼眸竖了起来,他自然是知道这两句话的意思,可他要确定这是盛镜尘的真实意图。
“什么意思,是要如你所愿,过摄政王该过的三妻四妾的日子……”他明明眼眸通红,却不甘示弱,“怎么,你若死乞白赖留在本王身边做个男妾,也不是不行……”
觉枫觉着浑身上下没有半点热气,他阖着眸,顾不上心里疼得憋闷,唇角勾了勾,故意口气轻松地回道:“聂某早知有此一日……”
直到觉枫退出了房,镜尘才从这几个字中缓了过来,一掌拍在桌案,将桌案击出裂痕,从喉咙中含混发出几个字:“聂觉枫,你混蛋……”
第123章伤人自伤
觉枫双腿如两截冷硬的树桩,他不知自己是如何回的屋。
他这几日,本就思绪混沌,来不及整顿心绪,屋中一张颇为陌生的面孔即刻让他警醒了几分。
“你来此有何目的……这周围皆是奕军,你快走吧……”待他看清来人,不无担忧劝道。
那人笑不达眼底:“你们既然闹掰了,不如现在就启程去寻乾苑峰。”
此时的觉枫脑子里如灌了浆糊,不管是何人,只要给他指一条路走,便是他的救命稻草,不论是天涯海角,只要不再待在此处,离暗所言去乾苑峰并无不可,他沉沉地颔了颔首。
他几乎不需要收拾随身之物,那张野兔皮在瑞国逃命路上遗失了,随身的弯刀被夜狄人缴了。 可即便在夜狄的营帐中,遍体鳞伤的他仍觉得心中满满当当。如今他孑然一身,更是了无牵挂。困乏之感如一只狂奔的巨兽结结实实撞在他身上,给他撞得破碎不堪,神魂如碎纸片被抛得到处皆是。
他吸了吸鼻翼:“暄、君上在隔壁,你可能……”
离暗抢着说道:“我来背。”
离暗为晴暄穿戴好衣物,晴暄便如个乖巧的偶人任人施为。离暗将晴暄背在自己背上,晴暄似是对他的臂膀分外信任,前胸与他的后背紧贴在一处,还搂紧了他的脖颈。这一刻,晴暄的重量完全压在离暗的身上,却让他觉得无比安心。
觉枫视物如常,耳力也依旧机敏,可就是没有主张,亦步亦趋跟着离暗。
三人趁着夜色躲开了奕国看守,牵了马,从城垛上的一处缺口离了鹄州。
走了不知道有多久,三人终于寻到一处破庙。
漫长跋涉后,三人终在茫茫夜色中找到了处破庙。他们走进去,离暗迅速地收拾了庙中的干草,小心翼翼地剔除坚硬秸秆,然后铺上了自己的外衣。他端来一些水,温柔地喂给晴暄,让他以一个舒适的姿势躺在还算软的铺上。
离暗又从包中掏出一块素饼,掰下一块递给觉枫。觉枫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接过素饼,狼吞虎咽地咬了几口。那麦香在口中弥漫开来,眼前即刻跳出当年,自己刚刚逃出天狱,他好整以暇躺在大树上,同样是扔给自己一块素饼,那笑容恣肆地耀人心神……
他心上密密布着的细针似是被人同时拔了,血液被抽离,留下阴湿的伤口……
离暗安置好晴暄,转身看那人手里捏着饼,脸上布满了泪痕。
他与觉枫并不算熟稔,见他如此似是伤心至极,却不好打扰。他抱着臂倚靠在墙角,忧心忡忡地看着觉枫,眼前的他像是失去了三魂七魄一般,不知可能寻得着那仙山。
因路上晴暄情况时好时坏,两人不敢急行,如此走了七日,方来到一处阔林密境。
离暗极目远眺,周遭全是密林,看不到一点仙山的踪迹。况且这里林连林,木接木看不出与其他处有何异处。
“从立碑起第七棵树,第七棵树西北,目之所及的二十三株木樨花,最中间的那一株。”过了这些日子,觉枫如木雕泥塑一般,脸上仍是没有多余表情,他如背书般说出一串话语。
离暗犹疑地看了看他:“这些难道不是乾苑峰的秘密口诀,你不怕被我等偷听了去,居心叵测之人去了祸害仙山可如何是好?”
觉枫怅然一笑:“这些原本就是尽人皆知。只是虽看着说得明白,却不是人人都能找到。”
他边走边数,点指之下即有遮天蔽日的高木亦有在风中摇摆的幼株,他俯下身比量着什么:“说了是第七棵便是第七棵,有人嫌弃幼株孱弱便不将其看在眼里,殊不知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按下的机关不是带了毒气便是带了毒箭,从而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