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蘅想要说什么,却发现那句话实在是很难说出口。在夏蘅看来,蔡菡菡对他的秘密一无所知。他现在贸然开口,恐怕会让蔡菡菡一时难以接受。但在蔡菡菡身上那股柏林少女的香气中,夏蘅倾诉的欲望不增反减。
“菡菡,我想跟你说…”
夏蘅正要开口,手机突然来了消息。是邵家惠发来的。
“儿子,情况不太好,需要复查。医生说不是眼睛的问题,可能是脑瘤压迫了视神经。”
夏蘅拿着手机愣在原地。母亲的消息使他坦白的勇气瞬间消失了一大半。夏蘅飞速地进行着一场头脑风暴:母亲万一真的是脑瘤,后续肯定需要许多金钱,没准还需要夏永明的帮助。如果现在自曝身份,万一夏永明知道了,按照父亲那个性格,自己和母亲都将一无所有。母亲做事虽然荒唐,可毕竟是母亲,有多少人能够决绝地与母亲划清界限呢…
夏蘅把那半句话咽了下去,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蔡菡菡。蔡菡菡并不气恼,反而笑了笑。她没有说话,转身离去,刚走到房间门口又折返了回来。她鼓足勇气,走上前给了夏蘅一个拥抱。这个拥抱极浅极短暂,却足以让夏蘅焦虑的心缓和下来。
“哥哥,”蔡菡菡在夏蘅耳边轻身说道:
“等你真正彻底信任我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第39章 登徒子
“姚念,你这个人真狠心。我当时就不该带你出来!就该让你在国内长大当个打工妹!”
“念念,回国玩的时候记得和阿樱菡菡搞好关系。她们现在都发达了,好歹从小是好朋友,让她们也给你介绍介绍优质男孩。”
“也不知道阿樱她们有没有良心。没准看我们现在落魄了,根本懒得理我们。有钱人是最实际的,像你这样的朋友,对她们来说根本没有价值。”
令姚念难以置信的是,三条语气迥异的短信全部来自姚臻,间隔仅仅是几个小时。姚念不想再让姚臻影响自己的生活,但与母亲完全切割这件事难度比她想象得要大得多。深陷母女困境的人不止她一个,但她却几乎没有见过能够彻底断联且停止内耗的女儿。所有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决心,都会因为某个瞬间莫名出现的感性而动摇起来。因此,姚念在拉黑了姚臻所有的联系方式之后,又心软地给母亲留下了一个沟通的渠道。
兼职的工资刚刚拿到手,姚念拿着信封里的现金走进了那个许多年没有再进过的高级商场。这是小时候snow club经常聚在一起的场所,那些童年司空见惯的物品,现在成了姚念不敢奢望的牌子。但是回国和伙伴们团聚,她总想带一些伴手礼。思来想去,姚念决定买几盒她们小时候最喜欢的太妃糖。
姚念往太妃糖的专柜走去,心里涌起一股熟悉而陌生的感觉。在伙伴们都离开之后,她又重新回到了这个城市。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都曾留着snow club的足迹。在那个太妃糖的柜台,姚念曾小心翼翼地站在唐仲樱身后,看着她用熟练的英文和白人店员交流。也是在这个柜台前面,姚念生平第一次打了架。她在这里获得了最初的勇气。这里是她除了父亲之外,获得最多温暖的地方。因此在母亲带她依据多伦多的那几年,她唯一的想法就是回到里士满。
姚念从上高中一年级的某个周末开始萌生出要逃离母亲的想法。她上的是寄宿学校,两星期回家一次。那天她刚回家,姚臻照例不在。姚念拿出钥匙,却发现自己房间的门锁了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她走进房间,迎接她的是扑面而来的烟味。姚念赶紧打开窗户通风,同时又下意识地去检查自己的床。她喜欢整理房间,每次出门前都必定会里里外外收拾一遍,以便下次回家进门时能有一个好心情。而这一次,她原本整整齐齐的床铺却随意地叠放着被子和枕头。姚念弯下腰去,闻见自己的床单被套上散发着一股可憎的烟味。
姚念的心里同时涌起了愤怒和委屈。门外传来了开门关门以及高跟鞋落地的声音。
姚臻回来了。
姚念走出房间,径直走到姚臻面前,问道:“你让他进我房间了?”
“谁?什么进你房间了?”姚臻眯着眼睛问道。姚臻应该是刚从酒局上回来,穿了紧身的连衣裙,化了妆,眼睫毛又密又长,脖子上还是那串大溪地珍珠项链。那时候的姚臻赌瘾并不大,还是很有一些首饰的,没有到现在捉襟见肘的程度。
姚念指着乱糟糟的房间,又问了一遍:“你让徐进到我房间了?”
姚臻“嗤”地笑了一声,翘着一只脚,满不在乎地把另一只高跟也甩了出去:“我们在床上喝酒,不小心把酒洒在床上,没法睡觉了,就去你房间睡了一晚。”
“你们怎么可以随便进我房间?你怎么可以让他睡我的床?过分!小时候爸爸就说过,不可以让别人随便进我的房间。”姚念的脸憋得通红。她已经退让到进了寄宿学校,绝不想再突破底线,让另一个男人进自己的卧室。她甚至不知道母亲和这个男人在自己的床上做了什么,她不敢想,只觉得整个房间散发着那股童年时期就让她恐惧的烟味。
姚臻仍是眯着眼,参加了一个酒局,席间她高歌了两曲。尽管嗓子有些哑了,她依然觉得没喝尽兴应该再喝一些。姚臻去酒柜上选了瓶好酒,用酒刀熟练打开软木塞。
“念念,你又不在家,这个房间空着也是空着。而且你别忘了,这房子还是我买的呢。”
姚念不敢当面顶撞姚臻,只好小声反抗道:“花的也是爸爸留下来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