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群官员里最显眼的就是海棠的舅舅家。早年海棠的外祖父威武就在西郊买了个小院子,才几间房,这几间房是谁当差谁用。大部分钱财用来在房山置业,所以现在夏天海棠的舅舅博启就带着家眷们来房山居住。
既然“佟勇”是房山人,还和乌雅家有亲戚,那么这些人自然要来这里实地看一下。
博启早十来天前家里来了亲戚,慌的全家满房山寻好东西招待亲戚,他们家来串门的贵戚是桂枝。
桂枝坐车亲自来了房山,布置了一番,叮嘱了舅舅。作为亲舅舅,日常也是靠海棠照顾日子才过的滋润,博启自然明白该怎么说。
因此陌生人来到房山,他立即知道了。
这些人就在路边打听佟家,佟这个姓氏并不罕见,当地也有姓佟的,问的人多,人家指的路也多,东村有姓佟的,西村也有。如果问百姓“知道佟勇家住哪儿吗?”大部分百姓就问:“你别说大名,你说小名,小名叫啥?乡里乡亲谁说大名啊,都是叫小名。”
他们哪里知道小名啊?最后只能去国舅家里问,毕竟去一般的官员家里,人家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们,说一句不知道把大门关上了,看他们跟看贼一样充满了戒备。
博启作为皇亲国戚,过寿的时候也是收到过外地富商孝敬的寿礼,过年过节人家也捧着礼物来,所以听说苏州会馆的人来了,就说:“叫他们进来吧,毕竟拿了那么多的孝敬,这时候见见也没什么?”
来人送上厚礼,陪着说了一会话,拐弯抹角地打听起来:“这几日在苏州,有一户人家说是贵府的亲眷,正打听书院呢,我们苏州的几位老爷都说若是您家的亲眷,自然是该帮忙,就怕是有人冒充。”
博启笑着把手里的珍珠串放下:“哦,叫什么?”
“佟勇。”
“姓佟啊?”
“也在房山住。”
“哦,你们说的是他家啊!有这么亲戚,是我们家老太爷兄弟家的后人嫁的一户人家,佟家的太太叫我一声舅舅。”
看这些人有点蒙,旁边的小厮说:“是我们家老公爷堂叔家的孙女婿。”
这些人一算,这亲戚属于不近。看着博启只顾着这些礼物,没对这户人家多说一句话,就明白这意思了。这家人无足轻重,要不然靠着国舅的名号难道在京城找不到书院?
于是消息传到了江南,苏州的吴老爷摩拳擦掌准备收拾了佟勇一家,把那貌美有风情的丫鬟吓唬一番送京城去。就在这时候,京城内务府总管庄亲王的信到了三织造衙门。
这位内务府总管在信里斥责三织造玩忽职守,对本职“监督江南丝绸生产”不放在心上,导致内务府抽检出很多瑕疵,即日起要求三织造对所属辖区的丝绸作坊全部勒令停工,内务府将派人亲去江南处理这件事,在此期间所有工人工钱照发,不许激起民变。
吴老爷一瞬间觉得头疼,停工了他怎么交付几个月后海商的货。
他皱眉说:“这件事怎么没个征兆?京城怎么没一点消息传来?”
第675章 戒慎之
在康熙朝的时候,江南三织造称霸江南。
那时候还是康熙眼前红人的两江总督噶礼弹劾五品织造曹寅大败而归,在康熙眼里,两江总督怎么样?照样不如天子家奴出身的曹寅。这也让大家明白,宠臣和宠臣不一样的,哪怕大家都是宠臣,有些人比一些人更受宠。
然而雍正和康熙不一样,康熙愿意护着自己的奶兄弟们,愿意给他们体面。但是雍正对自己亲兄弟都呲牙,对外八路的奶兄弟就更别说了。
他尊敬嬷嬷,不会把这感情转移到奶兄弟身上,就如他尊敬老师,愿意给他办葬礼,但是不会抬举老师的子孙。所以雍正朝的织造们也就是五品官,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天子家奴,织造衙门在内务府控制下的诸多衙门里一点都不显眼。
所以三织造想呼风唤雨压根没戏,面对着江南庞大的官商群体,他们也没曹寅那种掀桌子不和你们玩儿的底气。
庄亲王的书信送到苏州,苏州织造立即慌了,赶紧和幕僚们商量怎么办。
幕僚们的意思是“京城的命令违逆不得,让停工就停工呗。就算是停工的时候多发了几个月的工钱,也不是咱们出钱。”
所以苏州织造立即命令江苏地界所有的丝绸作坊停工。一旦停工,和丝绸牵扯的所有行业都停顿了下来,纺织、印染、运输这些行业里的工人都回去歇着。
对于那些老板来说,这就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儿,有庞大的订单需要交货,还有这么多工人吃白饭,这时候虽然没有违约金和对赌这样的玩法,但是大部分商人都很讲信用,都是奔着把自己商号变成百年老号传下去的,所以去年跟人家约定的交货数量完不成无疑是一次重大的信誉打击。
有些商人都有着应对天灾人祸的备选方案,所以大部分人都稳得住,特别是小商人,他们要交付的货物少,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都去找往日关系好的商家,或者是去翻自家的库房,先把难关熬过去再说。
但是对于吴老板这样的大商人来说,这种停产带来的打击很大。他要交付的货物不是个小数,可偏偏整个江南都停产了,大家都在互相拆借货物,在商言商,这是不是白帮忙的,都是靠真金白银拿来度难关,一瞬间江南丝绸价格飙升,很多商人带着钱去太原、京城、广州等大城市买货,预备着度过这次危机。
然而市场上钱比货多,很多商铺老板捂着货不愿意出手,等着再涨点再卖,因此价钱是一天翻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