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来了,你先别进去。五哥在呢!”
“他和你今日轮值?”
“轮什么值?”弘昼随后恍然大悟:“没有,我和阳哥一起侍奉皇阿玛,他和大哥一起,”然后他捂着嘴,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也不知道是谁排的班儿,也忒促狭了,让他和大哥一起在阿玛跟前晃。不知道大哥心里作何感想。”
秀椿就问:“既然不是一起轮值,他怎么在?是有朝廷的事儿要汇报?”
“对啊,他要推你舅舅做火器营统领呢。”
秀椿听了立即提着袍子说:“我进去听听。”
秀椿进门,门口的太监通报:“三格格求见。”
里面苏培盛走出来:“格格,您里面请。”
秀椿进去,先闻到一股子药味,绕过屏风就看到雍正坐在榻上,整个人倚在靠背上,一条腿伸着一条腿屈着。他旁边背对他坐着弘阳,正拿着一块药膏在灯上烤。对面地上的椅子里坐着弘历,正在说话。
雍正问:“你这是有事儿?”
秀椿笑着说:“儿臣的舅舅刚才来了,求了儿臣一件事儿,说是他想出任火器营统领一职。”说到这里她笑着说:“儿臣来找您走门路来了。”
弘历正在说这事,雍正一直以“朕有打算”敷衍他。正好妹妹提了这事儿,他觉得加上妹妹成功率更高。
雍正对闺女向来不会冷脸,笑着说:“为了这事儿来的?你舅舅不行!你们一个两个都推荐他,朕不把原因说了看来是不行啦。
倒不是他没经验,主要是他在西南叱咤风云的时候,用的火器还是红衣大将军,如今红衣大将军都找不到了,大部分让宝泉局熔了造币去了。那时候是铜管,现在是什么?弘阳,叫什么来着?”
“合金,就是很多金属合在一起。不只是炮管用合金的,连炮弹就有很多讲究。早先是用那些圆滚滚跟个西瓜似的炮弹,现在是长筒带尖的,当年了不起分三种将军炮,现在分得可多了,几个月前在山东咱们不是看了吗?舰炮,岸防炮,都有讲究的。”
雍正点头:“是啊,所以老家伙们不行,就跟朕一样,不服老不行,身体扛不住,见识也扛不住。年羹尧……朕早年带着二哈在河南修铁路的时候见过他,那时候聊过,就知道他是个人物,朕颇有爱才之心……现在他胜任不了这个了,年纪越大,越有傲慢轻慢之心,越是瞧不起奇巧淫技,这种心态不利于火器营研发新炮。
朕打算安排个年轻人去,弘阳,把那膏药放下,说正事呢,你去吧,你去给舅舅当一任火器营统领?”
弘历整个人的表情都变了,弘阳欢喜地说:“你老人家可是言出法随的,我就领旨了。”说完翻身在榻上谢恩。
雍正高兴地拍着他的背:“起来起来,你也别弄了,这药膏等会让你弘昼弟弟弄去,你现在就拿着圣旨去火器营,先去转一圈,看看火器营是什么样的,晚上回来咱们边吃边聊。”
说完对苏培盛吩咐:“马上让人去前面请张衡臣(张廷玉,字衡臣)拟一道旨意送来,朕用了印打发弘阳出园子。”
弘历心知此事回天乏术,这会还不想放弃,立即说:“您说不用老的,难道就要用小的?既然用小的,您觉得儿子怎么样?儿子愿意做副统领,请您成全。”
雍正对弘阳说:“你先去吧,随后圣旨给你送去。”
弘阳答应一声下榻出门去了,雍正问弘历:“你想做副统领?别说副统领了,你这身份做统领都是够格的。朕让弘阳去,是要借助你姑妈在军中的威望办一件大事,现在跟你说了也无妨,朕要拆分火器营。
拆分火器营是要得罪人的,你愿意去吗?你想好了再说,别想着敷衍朕。朕知道你是个聪明孩子,火器营到了今天势力膨胀到无法忽视的地步,这是最后的拆分机会。一旦饶过他们,将来就是尾大不掉的局面。有一股军中势力尾大不掉你知道对咱们家而言意味着什么吗?所以这件事必须认真做,而且要做得彻彻底底。你愿意去吗?”
他如果愿意去,雍正会高看他一眼,甚至愿意给他机会让他和弘晖打擂台,雍正就不会拉偏架,想上位各凭本事。因为雍正自己当年就是这样出人头地的!凭着公心,凭着不怕吃苦不怕得罪人!
弘历就是太聪明了,这件事能不能做就看收益够不够大。如果皇父觉得他这把刀好用,将来用他这把刀对付其它人呢?
果然雍正接着说:“咱们五六月份的时候去山东,朕带着你们去曲阜,你们怎么想的?朕觉得曲阜的县令该收回来了。这不掺杂什么新旧之争,把这个县令收回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这个县的县令让他们孔家任命这就是很荒谬的一件事,到底谁才是朝廷之主?朕和你姑妈前几年费尽心力改土归流,各个地方都执行得不错,转眼一看,山东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改土归流呢,这不是打朕的脸吗?
你说谁去山东当县令合适?”
文官是弘历的基本盘,文官容易认死理,让孔家吐出利益,文官们会是身态度?
他能对着自己开刀吗?
旁边看着的秀椿不敢多说一个字,默默看着父子两人。
弘历在心里不断地算计,为了注定拆分的火器营值得冒险?
这时候苏培盛用托盘端着圣旨进来,放到了榻上,秀椿条件反射站起来去找印章,找到了印章,雍正用了印,圣旨马上要送吏部入档。雍正问:“你想好了吗?你想好了朕一块儿用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