洄霄正对面,酒热上脸,红着脖子打量着霍洄霄跟聂小琪。
见两人碰杯,才清醒了,抬了下手叫人把几个醉鬼扶下去,站起身隔空奉盏,“恭贺世子爷高升,这盏酒我干了,您随意。”利落地一饮而尽。
余下几人都不动声色地停了箸。霍洄霄后仰靠着栏柱,醉眼蒙胧,执盏回敬,“这盏该我敬卢兄才是,上回我走得匆忙,卢兄担待。”亦是爽利地一饮而尽。
席间气氛松泛,苏学简与宇文澜又接着各敬了霍洄霄一盏,这位世子爷似乎心情不错,都喝了,几杯下肚,已醉了七分,说话也是黏糊不清,他乜斜看着卢巍,“卢兄上次是有事跟我说?”眼风一转,扫向三人,“……诶,是什么事儿来着?”
卢巍与苏学简对视一眼,敛了笑意,“世子爷既问了,苏兄,你便将此事细说与世子爷罢。”
亭中一干小厮已识趣地退下,几人视线落在苏学简身上。
苏学简微微一笑,搁下杯盏,不见半分醉态,“上回卢兄所言,今年底朝廷拨三百万两白银给北境。”他看了一眼霍洄霄,拱手一揖,“在下斗胆问世子爷一句,三百万两白银可够供应粮草辎重,军饷之用?”
霍洄霄默了片刻,鼻腔里哼出丝笑,“怎么?诸位是要筹款接济我北境么?”
宇文澜与卢巍不接茬,聂小琪坐在旁侧自斟自酌,好似几人议事与他无关。苏学简面色毫无波澜,接道:
“这笔买卖若成,我几人也算为大梁略尽绵薄之力。”
霍洄霄双目涣散,按着太阳穴,“苏兄不妨直言。”
苏学简朝他拱礼,“听闻北境军器箭矢皆由自己铸造,据在下所知,每年单单只是生铁人工所费便已不少,”话锋一转,“而相较于北境,南十二州四个卫所,每年按制所造军械数万皆无用处……现成的东西,不知世子爷对这桩买卖可感兴趣?”他点到为止。
霍洄霄侧着头,半张脸隐在阴影里,神色晦暗不明,“这可是大罪呐,届时若败露,谁当得?”
这刻卢巍笑嗤笑出声,“世子爷养狼的人呐,还怕什么?”卢巍扫了眼慢条斯理吃菜的聂小琪,将目光收回,意有所指,“我们几个既敢在此与您商议,便有万全把握此事捅不到那位眼前去……”
那位,指的自然是沈弱流。霍洄霄不动声色道:“卢兄不知么?我这殿前司指挥使可是圣上亲指的……”不怕他已倒戈,将此事直接告诉?*? 沈弱流?
卢巍反问,“哦?莫非世子爷与圣上另有他说……”
霍洄霄截口道:“卢兄说笑。”要有,有的也只是仇。
提起沈弱流这三个字,霍洄霄只觉胸中窜起一股邪火,转念一想,这些人敢在他跟前说这话,一个沈弱流已是不放在眼里,就算加他这么个草包世子爷,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卢巍见提起圣上,他立马变了脸,心觉有戏,继续撺掇道:“世子爷放心,只需这个数,”他伸手比划了个三……三十万两,继续道:“十二州四卫所军器皆归北境所有,届时既有了东西,又省了银子,岂不两全其美?”
霍洄霄面上不露声色,心底冷笑,这几人明摆着是将他当猴耍。
军械所用,是为大梁守江山,却又要拿银子去买大梁的军械,这是什么理?
奸佞当道,这就是理,答案显而易见。
三人目光紧随,霍洄霄默了几息后才按着额头笑了几声,醉醺醺道:“甚好,甚好,嗝……”三人终于放心,却听他打了个酒嗝,话锋一转大着舌头道,“不过此事、此事我也做不了主……不如我修书一封,告请我阿耶如何?”
闻言,卢巍脸色几变,“这……”
“卢兄,世子爷都醉了。”苏学简倒是镇定,摆了下手截断他的话头,对霍洄霄道:“此事还请世子爷尽快修书告知北境王爷。”
霍洄霄歪着头呢喃,“卢兄放心,我明日……”人已经闭上了眼。
卢巍见他睡了过去,皱眉压低嗓子,“苏兄为何阻我?今日不将此事定下来,难免夜长梦多呐。”
苏学简倒了盏酒微微一笑,“卢兄见谅,与北境做这笔生意,如何绕得过北境王爷。”
卢巍默了默,看向聂小琪,试探道:“聂兄以为呢?”
隔湖歌娘唱完一曲,换作折子戏,钹鼓声响好不热闹,聂小琪兀自吃着盏茶醒酒,闻言眼风一扫,“卢兄说话仔细些,我今夜不过应邀来吃杯酒……”慢条斯理将杯盏搁下,淡淡道:“与我何干呐。”
“是,是……”卢巍压下眼中一抹阴鸷。
苏学简寻了个话头将此事揭过,又是一派和气地看折子戏上演,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忽有一个小厮走到苏学简跟前俯身贴耳说了句什么……苏学简“腾”地站起来,只是一瞬,他便恢复往常神色,对众人笑道:
“几日前买了一匹烈马,下人说是不知怎地发疯伤了人,我去看看,诸位自便。”
他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