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弱流,这究竟是为何呐?”
是时,马车动荡,沈弱流后脑勺险要磕在车厢壁上,却被霍洄霄掌心?护住。
“你干嘛?!”他那张蓦然凑近的脸,掌心?的温热,从尾椎骨蹿上来的那种?莫名酥痒,一切都?使沈弱流无所适从,像一只被踩了尾巴奓毛的猫。
霍洄霄垂眸凝视他,噙着丝笑……沈弱流与他对视一颗心?提起了,呼吸停滞,手掌从后脑勺挪到脖颈处揉搓,而后一反手,变戏法似得捏着一片树叶在他眼前晃荡,
“衣衫上沾了落叶,臣替你摘掉,圣上以为呢?”
沈弱流别开脸,“就是你这种混账的态度,屡次捉弄羞辱朕,朕才对你摆不出一分好脸色……你对朕与别人,何尝不是存了十?分的差别,现下?反倒恶人先告状了。”
车外除了马蹄声?一片寂静,天穹云层很厚,乌泱泱地?压下?来,几乎要落雨的架势。
霍洄霄垂眸把玩着那片枯叶,“圣上不愧为九五之尊呐,颠倒黑白,是非不分的本事都是一流的……”将那枯叶隔窗丢了,适时风动,卷挟枯叶飞到不知哪里,霍洄霄骤然靠近沈弱流,浅眸闪烁,笑了一声?,
“沈弱流,你知道我那时候都要修书告请我阿耶了,一颗心?巴巴地?掏出来,可你呢?你又做了什么?”
近在咫尺,气?息喷薄于耳侧,强烈的压迫感之下?,沈弱流险些坐不稳,“你又发什么疯?!”
霍洄霄不理会他,语气?轻描淡写却压抑着戾气,自?顾自?道:
“我霍家替你沈梁皇室守北境几十?载,唯命是从!挐羯人多凶恶啊,我与阿耶日日将这颗脑袋拴在裤腰上,生怕一夜睡得太死,挐羯人铁骑便踏破仙抚关直抵南部,令你沈梁皇室永无宁!兢兢业业几十?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呐!”
“可你呢?明知道我一心?想回北境,却仍旧一道懿旨,将我囚于这方牢笼,做你们沈皇室的一条狗!将我视作玩物便罢,我可以理解,你沈弱流身为九五之尊,身侧之人又何止二三,我霍洄霄算得了什么,你多高?明呐!可你不该将我的一颗心?如此?玩弄,不该将它撕碎了!”他手掌挪到沈弱流心?口,
“沈弱流,你这颗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沈弱流不挣扎了,帘外朔风呜咽,连马蹄声?都?隐去大半。
直面此?人质问,沈弱流不知作何感,只觉一颗心?跌落谷底,喉头发紧,仿佛看见了他描述的六年前红蓼原的那夜。
铺天盖地?的大雪如刀落下?,撕裂一切的风,黑夜中?似乎有野兽在喘息,十?五岁的少年在几乎淹没脖颈的积雪中?挣扎往前。
又黑又冷,少年不得已只能钻进狼窝与狼取暖。
可沈弱流亦很委屈。
十?六践祚,可龙椅岂是好坐的?虎狼环伺,各个都?想要他性命,他苦撑两年,殚精竭虑,堪堪能与绪王抗衡。
霍家炽烈肝胆,忠心?昭昭,可身为帝王,受万民供养,亦要为万民负责,深渊侧畔,岂可轻信他人,届时不慎跌落,谁能救他?
谁能救这大梁朝破败的山河,艰苦的万民?
沈弱流只能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人,不留余力。
他想吗?他没有办法。
“朕必须这么做!朕也?只能这么做!”沈弱流腹中?躁动不安,红了眼眶,将鼻尖酸楚憋回去,梗着脖子昂直视霍洄霄,
“朕无法全然相信北境不会倒戈绪王,要排除一切不确定性,再选一次,朕还?是会这么做!形势所逼,朕没有办法!”
霍洄霄瞅着他发红的眼眶更为烦躁。
他妈的,又要哭了?
“好一个没有办法!”霍洄霄别开眼,忍住不去看他,手腕发抖,怒极反笑,“圣上还?有什么要问的?”
沈弱流泄了口气?,嗓音滞涩,“没了。”
“臣也?没了。”霍洄霄压下?心?头烦躁,掀开帘帐,弯腰朝外,半边身子探出去却回头,仍旧不看沈弱流,
“圣上大可放心?,臣不是挟恩图报的人,救你不救你都?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不过这人嘛……待臣那天心?情好了再看罢,若是圣上能低声?下?气?求求臣,倒是可以考虑。”
撂下?这句,他长腿一跨,策飞电飞驰而去。
……
将下?过场下?雨,整个郢都?又凉下?来几分。
福宁殿地?龙打从八月起便一直烧着,倒不见冷。沈弱流背后靠着两个软枕,腿上搭着一条薄毯,手腕搁在脉案上,等张太医望闻问切,对症下?药。
老人须发皆白,诊了半天,抬手擦了下?额上的汗,又擦了下?下?巴的汗……又擦了下?脖子上的汗。
沈弱流瞧得不耐烦,“不过给?朕诊个脉而已,爱卿这冷汗满身的,还?以为朕拿了把刀架在你脖子上呢……诊了这半天,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张太医将脉案收起,扽直袖幅,颤颤巍巍跪下?,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