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底。
谢三冷哼了声,“属下?说句晦气话,若挐羯蛮子真不安分,最多翻过这?个年,只需王爷他一道折子,任凭他沈皇室如何不肯,届时还是得恭恭敬敬将您送到拜将台上去!”
金杯共饮白霜岭,拜将台上封狼王。
先皇陛下?在白霜岭拜将台上封的霍戎昶,时逾几十载,英雄老矣,美人迟暮,此?时边关异动,告老也好,舐犊情深也罢,只消一道折子,今上怎么将世子爷请进?郢都的,就得怎么将他原封不动地请出去。
霍洄霄没有说话,笑了笑,抓着酒坛跟谢三碰杯,浅眸越过飞檐,也不知投向哪儿。
谢三从?那双眼中瞧出点惆怅意味来。
“世子爷有心事?”扫了眼阶下?几个空酒坛,他状似不经意道。
霍洄霄是谢三看着长大的,他从?少年长成中年,霍洄霄从?顽劣孩童长成汉子。
谢三眼中,霍洄霄自小到大从?未变过,一样的恣意,一样的不羁,好似一把无鞘的利刃,这?世间无他不可断之物,无可束缚他之物。
少年意气,无畏无惧。
谢三从?未在他脸上看见过惆怅,更不会像现下?这?般借酒消愁……
霍洄霄不置可否,兀自饮了一气,扫了眼谢三身上厚实的夹棉短衫,目光落到袖口收紧处,粗劣针脚绣的一点卷草花纹,笑了笑,
“这?针线,是嫂子新做的?”
“唉,是,”谢三没料到他会问这?个,一张黝黑的脸臊得通红,显得更黑了,
“世子爷见笑,她成日就喜欢做这?些给?我,分明做得不好看,针脚也粗糙,却总爱做,我不穿她便要跟我闹脾气,也是实?在没法……”他爱惜地抚摸着袖口,
“不擅女红倒也怪不得她,从?前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金枝玉叶,岳父母宠得眼珠子似的,舍不得吃一点苦,最后却跟了我这?么个粗人,成日提心吊胆,柴米油盐地操心,委屈她了。”
两人坐着,闲话家常,霍洄霄听他讲,边喝酒。
谢三与他碰杯,将话头扯回来,玩笑道:“世子爷也老大不小了,倒是从?未见你对哪家姑娘多瞧一眼……”除了刚进?郢都那会儿掘地三尺地找个小倌,谢三还真未见过这?位对谁上过心。
那小倌到底也不是他喜欢,是为了牵制今上。
霍洄霄笑意不改,嘴唇张了张,“三哥既然……”
谢三已有些微醺了,一张黝黑泛红的脸上满是甜腻笑意,像是仍旧沉浸在往日的美好中……霍洄霄顿住了。
他本想?说,那样的金枝玉叶,若心悦于他,定是捧在掌心里怕摔了,捂在怀中怕化?了,要养在锦绣丛中才好。
那样的山巅雪,天穹月。
怎么舍得他受一丝苦,怎么舍得他沾上一点污迹。
为什?么不放手,为什?么要因?为自己的占有欲,卑劣肮脏的欲望,将他从?天上扯下?来,坠落泥地里……
就如他,与沈弱流。
二十年来,霍洄霄从?未心悦过任何人,即使?在躁动不安的少年时期,他也从?不对任何一个女子动过心。
他不懂如何去喜欢一个人,遇见之时,像是迟来的所有躁动犹如洪流般势不可挡,都汇集在那个人身上,霍洄霄发疯似的,满脑子只想?将他占有,将他撕裂,将他弄脏。
像最原始,穷凶极恶的狼,将他一整个从?头到脚轻嗅一遍,舔舐一遍,染上自己的气味,再一点点拆吃入腹。
永远永远独属于自己。
他的喜欢,如此?肮脏,疯狂。
可那个人是沈弱流,金枝玉叶,金尊玉贵的九五之尊,真龙天子。
同泥地里长大的霍洄霄不一样,他矜贵,他高雅,受三纲五常教化?,他连骂人都只会翻来覆去毫无威慑力的那几句,说点荤话都面红耳赤。
他不能那么对他。
喜欢一个人,应当?是要爱护他,不能叫他觉得害怕,陷入恐惧,洄霄这?么想?着。
于是由爱生惧,为了得到沈弱流,霍洄霄压抑,隐藏着自己,将心中的猛兽关进?笼子里。
装作云淡风轻。
装作人畜无害。
然而临了,他还是失败了。
沈弱流哭了。
临了临了,沈弱流问:“霍洄霄,你对我……究竟是什?么想?法?”
霍洄霄梗住了。
什?么想?法?
想?把他吞进?肚子里,融入骨血,甚至关起来,锁起来,扒光所有衣物,藏在自己怀里,吃喝拉撒只能由自己经手,压在身下?让他哭,让他爽,弄哭他,再哄好他,连滴眼泪都不能给?其他人……
就他妈的是这?种想?法!
变态的想?法!
话到嘴边,差点脱口而出,霍洄霄忍得快发疯了,可他到底还是忍住了。
沈弱流会害怕的,与其让他害怕,不如将一切拨乱反正,回到最初的最初……
一声夜枭孤啼打破寂静,霍洄霄收敛起眸中疯狂的执拗,靴尖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