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中迷失方?向,于是打从出生每一个胡羝人都会佩戴一枚鸣镝坠子……
鸣镝所向,魂灵归处。
成年之?后倘若遇见乌尔浑脱,便将这枚鸣镝坠子送予他,寓意将魂灵送予他,此生即便是死,也绝无二心。
霍洄霄并未过多解释,只将它戴到沈弱流脖颈上,唇角仍然勾着那丝笑意,没有一丝变动?,
“带上它,也算是给我留点念想……此去?即便是关山万重,风雪蔽目,鸣镝音响,我的灵魂永不?会迷失方?向。”
鸣镝垂落衣领前,锋刃不?知何时已被霍洄霄磨顿了,沈弱流怔了一瞬,抬手紧紧握住,像是握住了什么不?可遗失之?物,咯得掌心发疼,疼得呼吸不?畅。
“霍洄霄……”沈弱流垂着眼,开口道,“你?要回来?。”
霍洄霄愣了片刻,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放到唇下?轻轻落下?一吻,“弱流,我会归来?,绝不?食言!”
沈弱流没有抬眼,也没有再说话。
半盏茶那么漫长,漫长到沈弱流觉得把每一瞬都拆开成了无数细小,叫他一点点品尝这宛若凌迟的疼痛;却又那么短暂,短暂到他还未说出任何一句话,外头?便已经响起了金戈锵然,烈马嘶鸣……
“弱流,我会回来?。”霍洄霄重复。
未有人上前催促,帐外风雪静止,死寂得没有一点声音。
到时候了……霍洄霄起身,跨过车外。
这刻,沈弱流忽而抬手,猛地?将霍洄霄扯回来?,欺身而上,一口咬在他唇上,掠夺所有呼吸……
“霍洄霄!”直到唇舌间弥漫起血腥味,沈弱流才松开,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道,
“霍洄霄……你?记住,若是你?敢有个三长两短,朕明日就将这小孽畜堕了,再纳个三千佳丽,夜夜红烛高唱,全当没有过这回事!还有……还有你?这破坠子,你?若回不?来?,朕便将它有多远扔多远,叫你?死也不?瞑目!你?若回不?来?,朕……朕……”
他说不?下?去?了。
霍洄霄怔了片刻,凝着沈弱流通红得双目,扑哧一笑,“古有奸佞挟天子以令诸侯,今有弱流挟子令父……”
“混账玩意!”沈弱流气不?打一处来?,揪着他衣领的手收紧,“这节骨眼,你?这混账……”
“弱流。”霍洄霄打断他,敛起笑。
他握住他的手,抵到心口处,那双浅眸光华流转,“弱流,鸣镝所向,我心归处,此战若胜,待我归来?……我们成亲。”
急促地?跳动?从掌心传来?,沈弱流凝视着那双眼,微微启唇……这时,外头?传来?牙斯的催促:
“公子,都已经准备好了。”
霍洄霄没等沈弱流回答,握住他的手,“弱流,走罢。”
牙斯打头?,三百军士肃然列阵,狼头?大纛随风猎猎,两人携手下?车,对一众目光置若罔闻,霍洄霄一声呼哨,飞电踏破飞雪顿蹄于前……他并不?急着上马,而是蓦地?跪下?,身后三百军士随着主帅一齐跪地?。
霍洄霄领众人叩首,高声道:
“臣霍洄霄拜别圣上,此去?天长地?远,圣上……珍重!”
风太大了,雪那么冷,冷得沈弱流眼眶通红,“霍洄霄……”
他将霍洄霄扶起来?,却不?知说什么。
霍洄霄笑了笑,将他的大氅拢紧,压低嗓子,
“弱流,保重。”
随后,他迅速翻身上马,扬鞭而去?,接着三百狼营军士紧接着跨上马背,列队其后……狼不?知从哪来?,跟随着马队之?后,仰头?长嗥。
一行人严肃,静默,恍如异族阴兵踏破风雪,疾驰远去?。
沈弱流看?着那道背影,白雪刺得双目发痛也未有一瞬挪开,鸣镝坠子带着一丝残留的温度被他握于掌心……胸腔处少了样什么东西,空落落的钝痛。
霍洄霄好像什么都没带走,却又好像什么都带走了。
雪太大了,人头?犹如落在白纸上的墨点变成一条细细的灰线……风雪蔽目,直到沈弱流再也看?不?见那人的背影。
积雪将一切离去?的痕迹遮盖,天地?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
“圣上……”福元红着眼,看?着雪中寂寥的背影,终究没忍住上前道,
“世子爷已经走远了……龙体要紧!圣上,咱们回去?罢。”
浑身冻得凉透了,沈弱流恍然惊觉,慌忙抚摸了下?腹部,确定腹中小崽没有异常才放下?心。
“回宫罢。”他垂下?眼,转身之?时一阵风过……眼下?冰凉一片。
*
冬去?得极晚,今春来?得甚迟,直到四月,东风方?才吹落春雨,层云电光鞭策天地?,隐雷摧枯拉朽,惊开了郢都的第一枝金楸花。
金楸花由一枝,开到如雪似霞,再随着高涨的积水落了满地?浮在阏河浑浊的水面之?上……春来?得迟,势头?却猛,一场雨打从四月起头?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