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王听后点了点头,便听到春和悄声提醒道:“殿下,时候不早了。您不是还约了卫王殿下?”
江王便与岁檀作别一声,又说:“你放心在慈幼局便是,本王不会叫那位乳母再来苛待你们。”
他抬脚跨入车舆内,却又忽一顿,转身问向她,“还未请问姑娘的名字。”
“我叫小坛。”
“檀木雅致,与姑娘很是相配。”
“不,是一坛子酸菜那个坛。”
……
自江王走后几日,岁檀果然没再看到张乳母回来的身影。不过这日却来了一对衣着锦缎又金玉满头的夫妇。
同现代的孤儿院一样,有的衣食无忧的富足之家也会来慈幼局中收留长相漂亮、性格讨人喜欢的孩童回去当亲生儿子养。
不过这种好事岁檀是轮不上了。
一是她是个女儿身。
二是她都已经十六了,只有被人接出去当娘子的份,断没有还能被人接出去当千金小姐的份。
好在岁檀打听过了,本朝律法开明,不强制女子超过多少岁就必须成婚。
且慈幼局又是官办、由尘山寺里的师父主事,因此也不存在家中父母长辈逼迫她们与人成婚的事。
若是她们不乐意,只要能帮着局里做些事情在这儿待一辈子都成。
那对富贵夫妇中的夫人,在庭院里排成队的孩子们之间转了又转,看了又看。又是问生辰又是翻看掌心纹路的。
最后捧着小缸子那肉嘟嘟的脸蛋,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说:“就要他了!”
“诶,好好好,夫人好眼光!”
现下领头的王乳母立即就带着抱着小缸子的夫妇二人去办章程。
岁檀在门口默默瞧着,心说果然富贵夫妇总是不出意外地与一个大胖儿子是标配的。胖娃是有胖福的。
她是打心底里替小缸子开心的,小缸子自从岁檀穿来教那六位不会说话的小童以后,整日也跟着她一块学讲话。算得上是局中除却小盆以外,同她最相熟的小朋友了。
等小缸子与富贵夫妇从堂屋内出来时,他的脖子上挂了一串金光灿灿的长命锁,喜滋滋地蹦跶着出了内堂的门。
小缸子走到岁檀与小盆身边时,突然挣开那贵夫人的手,扬着脑袋认真同她们说道:“小坛姐姐、小盆姐姐,等我带糖葫芦回来给你们吃呀!”
方才贵夫人说跟着他们回家就有糖葫芦吃,小缸子没吃过,觉得肯定是顶好吃的东西。
“好好好,到时候要是能顺道再给姐姐带个烤羊腿回来就更好啦!”岁檀笑着说。
小缸子以后可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了,抱紧这根小大腿,如何还愁吃呀。
“好!”
小缸子脆生生地爽快应下。
等他跟着这对富贵的夫妇走到慈幼局大门口时,临出门前还特地回头对着岁檀与小盆挥了挥手,又对着平日里总是笑话他胖的伙伴做了个鬼脸。
小伙伴背过身去不肯理他。
时间一晃几日,日日似昨日,昨日似今日。
这日岁檀正给小凳子荡着秋千,忽听得门外“吁”的一声,一名青年男人怀中抱着一个青黑色的包袱,自高头大马上翻身而下,快步走进了院子。
岁檀已经认得他了,是江王。不知他今日来又是为的什么?
王乳母忙请江王到内堂去,岁檀如今跟王乳母混得也很熟,自然而然地跟在了王乳母身后。
内堂里,待屋门关紧,王乳母正要倒茶,却被江王拦住了。
“娘子不必麻烦了。今日本王来,是想请您认上一认。”
“不知殿下想叫民妇认什么?”王乳母问。
江王将手中包袱放在桌上,却不急着将它解开。而是看向岁檀。
“坛姑娘还是回避一下吧。”
岁檀忙说:“殿下放心,我嘴巴很严的,绝对不会说出去。”
江王道:“这里面倒也不是什么机密,只不过怕坛姑娘看了不适。”
见岁檀执拗地站在一旁不肯离去,江王只得将包袱缓缓打了开来。
一股腥臭之味登时钻入岁檀的鼻腔,只一眼,就吓得岁檀后背一凛。
这赫然是一个孩童的脑袋!
“这孩子,是慈幼局的么?”江王问。
岁檀腹内与心中均是翻涌不已,且不说这是活生生的一个孩子的脑袋,还因为,这孩子岁檀是认识的。
这不是那日被那对富贵夫妇带走的小缸子又是谁?
王乳母已经吓得趔趄倒地。近乎是呆滞地点了点头。
岁檀忍住胃中的翻涌不适,问道:“是谁干的?”
缸子
屋内门窗紧闭,那股血腥味瞬间弥漫在整间屋子。岁檀觉得这屋中闷得很,叫她一时有些喘不上气。
忽地,一股清雅似莲的清香沁入岁檀鼻尖,才堪堪叫她的呼吸匀了几分。
江王走到她身前,将那包袱重新系好,而后将那包袱挡在了身后。
“本王今日出城去迎旧友,将马匹绑在树下,谁知再去牵它之时,却见它的前蹄竟从树下刨了这孩子的头颅出来。
“本王来过局中几次,隐约觉着这孩子的面相似乎在此见过,这才快马来问过你们。”
岁檀紧咬着唇,脑海中全是那日那两位衣着华贵的夫妇前来局内挑选孩童的画面。
不是他们做的,难道会是旁人么?
她眸光坚定道:“一定是那日前来收养小缸子的那对夫妇做的。”
王乳母忙挣扎着起身,去架子上拿那日的收养册子,将它翻出一页,指着上面的两个名字说:“殿下您看,七日前正是这二位前来收养的小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