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王将册子拿起,对其上的住址默念一遍,而后将桌上的包袱抱在怀中,便要离去。
岁檀道:“我想与殿下同去。”
王乳母拽了拽岁檀:“殿下只身前来,你与殿下共乘一马这不合礼数。”
岁檀听后也不说什么,当即转身出了门。
在她身后有王乳母致歉的声音:“殿下莫怪,小坛她性子散漫了些,有些不知规矩......”
待江王出门打马之际,却见门外的树下已然候了一名束发小郎,正将长袍往自己身上套。
她正要去系领口的扣子。见到江王,她慌忙向他招手。
“殿下,您就当我是您的小厮,这样总不会坏了您的名声了。”
此前为了出门买卖方便,岁檀将原主的手艺品换了银钱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裁了两身男子袍装。
毕竟这世道女子在外不易,像她如今这般年纪轻的更是不易。乔装成男子总能省去许多麻烦。
江王一怔,他一个男儿家,如何会在乎什么名声。
他骑在马上向岁檀伸手,将她向马上一带,喊了一声“抓稳了”,便叫岁檀坐在自己身前,而岁檀则怀抱着那个包袱。
岁檀低着头攥着身前的缰绳,眼睛则一直盯着怀中的包袱。
她心中五味杂陈,乃至现在都不敢相信先前活生生的一名小胖娃就这样被人残忍杀害了。
江王绷着身子坐得笔挺,虽目视前方,却也注意到了岁檀的消沉。
他宽慰道:“我会将他厚葬。”
岁檀鼻子酸涩,说:“还请殿下一定为小缸子主持公道。”
江王道:“我会的。”
二人虽同在马上,可彼此之间好似隔着了一道无形的气墙一般,徒有因风吹动的衣袍彼此扫动着。又偶有江王的气息打在岁檀的衣领处,叫她有些拘谨。
不多时,两人已经策马来到局中的册上所载人家的位置。
偌大的一间府紧闭着房门,在马上向内看去,隐隐见着不像有繁华的景象。
其内杂草丛生,隐隐有越过院墙之势。且其内又无欢笑声,怎么看都不像是住了人的样子。
两人下马叩门许久,也没人出门来应。
隔壁有耄耋老人听见声响出门来看,驮着身子道:“二位别敲啦,这府上二十年前便没人啦。”
岁檀忙问:“老伯,这户人家可是姓陈么?”
老人扬起拐杖指了指那牌匾:“喏,这不是写着个‘卢’字么。”
岁檀一时有些懵地下意识看向江王。
诚然,她在现代九年义务教育学得虽然没有多精,却也没到文盲的地步。
可是牌匾上这个字,她委实是不认的。怪就怪在如今这字还是没有简化过的。
江王道:“那最近这儿可有人来过么?”
老人又是指着这门上垂下的蜘蛛网道:“你们这群年轻人,这眼神怎么还没我这老汉好,这门上结的这么厚的网,哪里是进去过人的样子呢?”
老人说完后背过身去,就颤着身子转身进了屋门。
看样子,那夫妇二人所留的位置、姓名估计都是假的了。
岁檀早该想到的,打定了主意去做歹事的人,又怎么会留下自己的蛛丝马迹呢。
她忿忿道:“我们报官吧。”
岁檀跟着江王一块去了府衙,府衙中人见到江王,无不点头哈腰地将江王围了起来。
甚至将跟在他身后的岁檀都挤在了最外围去。
这边差吏问道:“不知殿下可见过那夫妇二人的长相?”
“还要问过……”
江王一顿,目光看向岁檀,一时犹豫起该怎么妥帖在众人面前称呼她才是。
现下她穿着男装,便不好直接喊她“小坛姑娘”。
顷刻沉吟后,江王续道,“本王的心腹才是。”
说她是他的心腹,众人便会顾着他的身份,不会轻慢了她。
一群人听后忙又将岁檀围了起来,拉来一名画师一块问过岁檀许多细节。
不多时,画师便描画出了那夫妇与小缸子的模样。不过寥寥几笔,却是惟妙惟肖。
岁檀看着纸上的小缸子,一时错愕极了。
这样活泼可爱的小缸子,怎么忽然就……
那夫妇二人既然不是真心来养,为什么非要这样作践别人。
她怔怔地看向怀中的包袱,心中憋闷极了。
江王觉察出她的悲戚,去接她怀中包袱,将之郑重地交由府吏。
“这里面,是这孩子的头颅,尔等务必仔细查探,小心一些,莫要再伤着他。”
差役道:“殿下您放心,咱们一定拿出全部的精神,若是有了消息,第一时间去您府上报信。”
江王道:“还有这孩子的尸首,务必全部寻找妥帖,送与我府。”
“卑职遵命,定不负殿下所托。”
江王带着岁檀再度上马,直至此刻,岁檀才好似泄了气一般,无助极了。
她早就做好了在古代可能视人命为草芥的准备。
可她从没想过有一天曾陪在自己身边多日,曾同她真切欢笑过许多回的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这么逝去了。
且还是那样可怖的死法。
待岁檀回到慈幼局内,小盆迎上来关切道:“小坛你怎么出去这样久,看着又这么憔悴。是今日东西卖的不顺畅么?”
小盆只看到岁檀抱着一团东西就急匆匆出门去了,以为岁檀同往日一般又去卖手艺品去了。
想来王乳母也不会将小缸子遇害这事穿得局中人心惶惶。小盆胆子本就小,自己看到尚且难以接受,何况小盆。
是以,岁檀看着小盆如今一脸懵懂模样,强扯出笑来。